国庆在农家

天是那么好、蓝蓝地，树是那么绿、浓浓地，菜地是那么青、油油地，站在阿六家的楼房前，我惊叹农村的环境已变得如此俏丽多姿。

去年国庆前夕，以前下乡所在生产队的阿六打来电话，要我国庆期间到他家去玩玩，喝杯杜做酒，聚聚旧，我爽快地答应了。

节日里，我乘上了便捷巴士，几十分钟后已到了阿六家门口。阿六家的三层楼房是三年前造的，看起来还新灿灿的，有点洋里洋气，内部装饰一如城里。想不到阿六这以前出了名的“穷鬼”，现在也赶上了时髦。

阿六比我小好几岁，我下乡抽调进城时，阿六尚是个毛头小伙，与两位病恹恹的父母住在两间破旧不堪的瓦房中，还没结婚。转眼二十八年过去了，阿六的父母均已故世，女儿也二十出头了。

“喝茶。”阿六的老婆秀英捧上了一杯红茶，她知道我胃不好，故泡了杯红茶给我。

阿六从口袋里摸出一包中华牌香烟，抽出一支给我，我告诉他，已戒烟快两年了。他笑了笑，把烟重新塞进烟盒，又从袋里摸出一包利群牌香烟，抽出一支，自己点燃后吸了起来。我明白这其中的奥妙，阿六在重大节日及朋友面前是要分中华牌的，自己则抽利群牌。这香烟档次莫说农村，就是城里也属白领阶层了。

阿六说我瘦了，是城里空气太差的缘故、还是城里太吵扰晚上睡不好觉的缘故？我说是胃不争气，吃下去的营养物质全让它当渣滓处理掉了。阿六笑了，说今天我们就来点杜做酒、很温和的，弄几个农家土菜、很新鲜的，黄瓜、蕃茄、毛豆、小茭菜、萝卜、辣椒、葫芦、茄子、大蒜，自家地里种的；鸡、自家养的；还有庆云千张、街上买的；这些菜你大概都喜欢吃吧。我说，我最喜欢吃农家土菜，尤其是毛豆?冬菜、臭?千张之类的。阿六说，好，今天就为你新开一甏冬菜，弄点臭?，让你开开胃。阿六叫来秀英，跟她交代了一下，秀英就去厨房忙去了。我没阻止她。

阿六跟我聊了这几年来的家庭情况，看得出，阿六兴致很高，颇有些自豪，我很少插嘴，听他滔滔不绝地叙述。

阿六发家致富还是最近六七年的事，他在村里承包了二十多亩土地，搭起大棚种上了反季蔬菜，由于精耕细作，管理得法，收入相当可观。不过这期间夫妻俩起早摸黑也吃了不少苦头，按阿六的话说是早上鸟叫出门、晚上“鬼叫”回家，每天有十五六个小时在田间劳作。辛苦是辛苦，但看到家里的钱袋渐渐地丰满起来，夫妇俩也乐在其中了，何况，他们的女儿读书很争气，在农村可算是凤毛麟角，考上了大学园艺专业，这让他们夫妇俩更感到辛苦中的快乐了。有了钱，阿六化掉三十多万造起了这幢三层楼，鸟枪换了炮，一下子与城里的白领平起平坐了。

国庆长假，你女儿不回家？我问。

她来电话说，趁长假与同学到昆明旅游去了，要看看那儿的园艺展。阿六眉宇间舒展着一脸的笑。

哦，怪不得我一直没看到阿六的女儿，原来这小姑娘也有自己的主见?。

我已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冬菜香和臭豆腐干香，肚皮也觉得有点饿了。秀英已将菜肴端上了桌子，一共有八九个菜，白斩鸡、凉拌黄瓜、炒茭菜、葱油葫芦、骨头千张煲、臭豆腐干、毛豆?冬菜、蕃茄炒鸡蛋、鸡汤萝卜等，有红、有绿、有白、有黄，搭配得还颇有艺术水准。阿六从探堂间里拎出了一只小乌甏，打开密封的盖，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每人一杯杜做酒，喝完了再倒，今天我俩把这一小甏杜做酒消灭掉算了。阿六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一骨碌就喝了下去。我也赶紧举起酒杯来了个牛饮。

三杯酒落肚，我的脸如关公，阿六的脸也有些微红，秀英在旁劝我们少喝点酒多吃点菜。吃吃聊聊，这顿饭足足吃了二个多小时。

小时候我家里穷，队里许多人看不起我，就你不嫌弃我，一次一次送旧衣裳给我，还帮我家挑水劈柴干农活，我记着呢。阿六唠叨起了旧事，我赶紧阻止他。我说，到你大棚里看看去，这是你的“聚宝盆”，让我见识见识，以便日后第二次下乡时好看看样、发发财。

阿六说，不，时间还早，我们还是先去钓鱼，我有个朋友搞了个农家乐垂钓区，摩托车五分钟就到。我说，活动活动步行过去吧。阿六说也好。我跟秀英打了个招呼，便与阿六出了门。十五分钟左右，我们已到了阿六朋友处。因阿六在路上打过电话，那朋友早就给我们准备好了钓杆，玻璃钢的。我一看他的垂钓区，有五六只池塘，面积估摸有二十多亩，已有十多人在垂钓。我真的有些慨叹了，钱钟书先生“围城”之寓意似乎在当下时髦起来，这城里的人要冲出城去，这乡下的人要挤进城里，各种活法在城乡间交叉折叠，几乎已散淡了城里人和乡下人之间的差距意识。

金秋的原野爽朗而高远，经它那么一筛滤，我的心情已酣畅淋漓。以前我最熟悉的农村生活，现在我已不再熟悉，看着阿六黝黑憨厚的笑脸，我的心底隐隐绰绰有了一丝妒忌，我在考虑，我是否该第二次“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