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可以重来

第一节：想起你

我第一次见到斌的时候，他个子挺高，我比他大两个月，他得叫我姐，我并不喜欢他叫我姐，至今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叫我姐，但是我知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喜欢姐的称谓，可是有些称谓明明是可以改变的。

他住在我家的外屋，那里有一张小床，他是调皮的学生，被学校开除了，不得不来我们学校，他同时也是个富有的公子哥，至少在我的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他帅气而温柔，可是我总爱厉害他，总拿出一种很反感的样子对他说话，每每那时，他总是会对我爸说：“伯，你看我姐，她总爱能我。”而我总是理也不理的推车去学。

他会着急地说：“姐，别走，别走，等我。”他越是让我等他，我越是不等他，可自行车就是那么不听话，每当我要推走车子的时候，会发现车是没气的，我不得不拿起打气筒打气，然后，他微笑着说：“来，我来吧。”我头也不抬的自个打着气，我能感到他的眼神一直在盯着我，全是心疼，可是我就想证明我比他强。

在学校我是优等生，我从来不和他说话，虽然，我们每天吃着同一锅的饭，可是我很少和他说话，他想听歌，我就想看新闻；他想吃细面条，我就想吃宽面条；总之，他所有认为对的，我都认为是错的。

我和他的一切都缘自于那次。

他要回家了，我也想去看奶奶，我就对他说：“我和你一块去看我奶吧？”他居然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那是一个冬天，路两旁的树只剩下枯枝，高高的枝头上，偶尔有些喜鹊在叽叽喳喳的叫着。我俩一路上数了无数的鸟窝。他给我讲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发现他并不是那么的笨，他知道的比我的多多了。

天边的云彩是那么的快乐。

我在奶奶家的一天时间里，什么也做不了，奶奶家连个电视也没有，孤单了一天的我，多么想有一个人可以交流一下，就在这时，奶奶家的门“吱呀”一下开了，露出了他灰色的西装，他的身材很适合穿西装。我立马从嘴里发出了一声“斌”。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惊讶，连我都觉得吃惊，我怎么就会那么亲切的喊出他的名字。

他的一声“哎，我来了。”居然让我心跳凝固。

我还是一直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我平静的恢复到以前的我，我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差生在一起呢，那是多么幼稚的想法。

回来的路，我实在是骑不动了，她在后边推着我的肩膀，把我往前推，说实在的，他是第一个这样温柔对我的男性，除了父亲之外。回到我家，母亲和父亲，在门前写下：康，你妈去城里住院，来不及告诉你，你们自己做饭。

我是个胆小的人，到了晚上，不敢开门，我把钥匙递给他，他拉着我的手，说：“姐，不要怕，有我呢！”我一下子火冒三丈，“你能不能不叫我姐，我才比你大几天呀，我没你这么大的弟，别人会把我当多大了一样？”我又开始抱怨。

“好，我错了，那我以后叫你啥？”

“叫我康，我们家人都这么叫。”

“好，康姐。”他看着我这样说。

可我真得不想让他叫我姐。

我俩开始熬米汤，我发现我的老毛病犯了，就是和他打别，他非说米汤不用勺子搅，而我非得搅，他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总爱和我打别。”

“就是，我就是爱和你打别，怎么了？”我不停地搅着锅，他无奈地去看电视了。

那次我胜利了，只留下他的一句：“真是不可理喻。”

反正我高兴。

时间还是那么的无情，妈妈一直得去医院，每次都得我俩做饭，那次我俩在家自己轧面，他总是说我撒的面铺不对，我连一句话也不想说，只管自己做，可是最后还是全部把面粘到一起了，我索性坐到板凳上歇开了，他一边轧面，一边教我怎么做，我从心里想，我是你姐，我都不会你还会，能你不轻。可是最后还是他把饭做好，菜炒好，端到桌上，我美美的吃了一顿。

那天，我第一次没有早去学，因为他让我等他一下，那是一个奇怪的日子，我很乖，静静地看着他，他坐在墙角擦皮鞋，他虽然是个男的，可是很爱干净，我虽然是个女的，所有的衣服都邋遢。

他擦了他的鞋，说：“把脚伸过来，我给你擦。”

“不，我自己来。”

“过来，女人要有女人味。”

我悄悄地把脚伸过去，我的皮鞋第一次在他的手里发光，他说：“你的鞋开胶了，以后我给你买一双好鞋。”

“我为什么让你买。”我瞪了他一眼，他只是笑。

“你以后不要吸烟了，你才多大呀？”我说。

“我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嗦，不过，我不小了，我再过五年我就娶媳妇呀？”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明亮。

“你娶媳妇，你可真够行的。”

“怎么，我那时都21了，我可以娶媳妇。”

“好像你现在就有媳妇了一样。”

“我是有媳妇的，而且你也认识。”

“谁，咱们班的吗？告诉我。”我急切地想知道是谁。

“不告诉你，反正到时你就知道了。”他的眼睛还是一直深情的望着我。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我和朋友们走到班门口的时候，斌和一个女孩站在栏杆前聊天，他俩聊得很开心。

那个女的说：“斌，你姐来了。”

只见他立马扭头看向我，停了那么一会儿，看我在瞪着他，他就没说什么。

我刚进到班里，大脑一片空白，我想我会很快调整情绪，可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我以为那天晚上他说他21岁要娶的人是我，可是居然不是，而是一个我讨厌的姑娘。我擦了一下眼泪，这时，我听到了“姐，这是我姨让我给你捎的馍。”是他嘴里发出的声音，他刚才还在外边，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以后不要叫我姐，中不中？”我大声的吆喝了一声，班里其他同学都向我们看来。

“知道了，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不吃饭，这样学习对身体不好。”他把馍放下就去后边了。

那两个热乎乎的馒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带到学校的，可是我连看也不想看。

第二节：追忆那些梦

那天，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我在里屋睡，他在外屋睡，爸妈还是在医院。

“康，你害怕吗？”他问我。这是我记忆中他唯一的一次叫我名字。

我没有答理他，我一直想着那晚他和她在走廊里的情景，我不想理他，不愿想到他，只是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我想告诉你，我和娟没有什么的，她给我写了好多信，我想我应当礼貌的给她解释清楚，可是那天你居然看见了。”

“你不要给我解释这些，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况且，像你这种差生，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我要睡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气不打一处的说。

只听他说：“别人看见都不要紧，我不想让你知道，本来，我和她说一句就走的，可是她一直求我不要我走，她说，不做男女朋友，做一般朋友难道都不能说话了吗？我只好多说了几句话。你知道，那天下午，你没吃饭，我有多心疼。”

“我不想听你说了，我想睡觉，你不学习，我还要学习呢？！况且，我吃饭不吃饭，我自己会处理，以后你不要管我，好吧！也不要管我叫姐，还有，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很关心我的样子，免得你的那些个女朋友们吃醋。”我一下子把门关得紧紧的，他在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

后来，他又转学了。就在他转学后的半年，我母亲去世了，随之而来的是继母和她的四个儿女的到来，我的家更穷了。

再后来，我上了师范，他去当兵，五年的时间我们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我一直想着21岁他一定要结婚的誓言，我一直很想知道21岁的时候，他会娶谁。

五年间，我俩都没有联系一下，因为他一直认为我从骨子里瞧不起他，他是自卑的，他想让自己变得优秀。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学校谈一次恋爱，一次也没有。那年冬天不是很冷，我并没有围得那么结实。我从车站下车，多远我就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见他的瞬间，我的心跳仿佛不是自己。这么些年之后，我没想到我还是那么恋他，但我掩饰的很好。

我静静地站到了他的面前，他是那么的喜悦，我能看到他眼里的不可思议，以致他打发了他的同伴先上车。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先问。

“前些日子。”他的皮肤还是那么好，他还是寻么帅气。

“我想去看你，你今天去哪？”

“我去我姐家，你去找我吧？”我说。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他手里的结婚照，我的心冰了一下，有一秒钟失去了知觉。

他随着我的眼神望去，笑了一下说：“不是我的照片，是我朋友的，我来帮他娶照片。”

“你不是说，你21岁结婚吗？你有女朋友吗？”

“我还没有女朋友呢？结什么婚。”他只是用眼睛望着我笑，好像要把我看到他的心里。

可就在这时，车子要开了，他不得不走，他让我在我姐家等他。

就在那个清晨，我还没起床，他就推开了姐家的门，姐把我从床上叫起来，我睡眼惺忪，反正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是这样，因为我还是我。

“你还是原来的邋遢样，一点儿也没变。”他说。

“你倒是比原来又高了许多。”我很想抚摸他的肩膀，是那么宽阔的肩，可是我没有勇气。

我俩围着火炉烤火，始终没有说过一点儿浪漫的话。他只是说他想看我爸，他说他这些年别人都不想，就是很想我爸，因为我爸是唯一一个敢说他缺点的人，他说他很敬佩他。

我多么想问一下，难道你不想我吗？可我没问出口。他让我等他，等他一起去看我爸，我一直等啊等，等他7天，我在等到大年三十中午的时候，心想，如果，他今天来我家和我一起看我爸，我就会告诉他，这些年来我有多想他，可是他没来，我一直等到下午4点，我不得不坐上最后一班开往我家的车，我走了。当车子从他家走过的时候，我回望了一眼，多希望他站在门口，可是没有，因为当时，如果他在门口，我会丢掉女性的矜持，我会下车告诉他，我有多么的爱他，可是他不在。

作为一个女性，一个封建的女性，我没有勇气下车，没有勇气告诉他我的想法。当然，我最痛恨说话不算话的人，因为我在等待的过程中就下定决心，如果，他不来，就代表我不是那么重要。我就一定要在这个春节把自己嫁出去。

当然，那年的春节，我见了一个我从来都不认识的男孩。不管他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管他是什么学历，只是见他的第一面，他叫我“康”，我觉得他会对我好，我就把自己的终身给定了。那年我师范五年级正在实习期。

我觉得我完全是被他的那种不负责任的撒谎气倒了，我赌掉了我一生的幸福。

后来，我定婚的消息，他知道了，他跑到我家质问我爸：“为什么我向你提出和康定婚的时候，你不答应，可是这个人你就同意了呢？”

我爸说：“那时，康才上师范三年级，还有两年才毕业呀！可现在她毕业了。她自己选择的，没人逼她。况且，她后妈对她又不好，她每天生气，我不得不让她出门。”

斌哭了，他说：“我一直很后悔，我为什么要在她上师范三年级的时候提出定婚，而不是她毕业之后，可是她毕业之后，我还没来得及，我想她一定是属于我的，可是为什么就短短的十天时间，你就让她定婚了呢？我知道，她后妈对她不好，可是你为什么不把她寄放在我家，寄放在我家，我会好好对她的，我会对她好一辈子的。”这些话都是弟弟日后告诉我的，可是那时，我已经是别人的媳妇了。

我没哭泣，只有悔恨，恨自己把什么事都想得太极端。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

他问及我为什么抛下他时，我告诉了他，我等他的7天所做的决定。

他足足到了29岁才结婚，他说他用7年的时间来换取我等他7天的时间，他的老婆也是一个老师，他说一定要找一个和我同姓的女人。

他看了我所有的日记，他说我会成为作家，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水平。

可是那年，他去外地出差，他打来电话：“康，我看了一篇文章，很像你的风格，每看到像你风格的作品，我都会想起你。”

“是吗？只有你才会这么说。”我轻轻地说。

“是的，你是我的作家。”

“那年的7天你去干什么了？”我在电话这头问他。

“……”他总是无语，他只是说现在说任何话都无用了，我们都有了彼此的生活。他还说：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

我定会在你第一次出现

就紧紧地攥着你

暖之入怀

永不分开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

我定会在你离别时

深深地扣你双肩

泪流满面

诉说想念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

我定会在你凋零之前

将你采撷

那样

你将会化作永恒

一直留在我的心田

如果生命可以重来

遗憾着昨天

是否还会回归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