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的蓝头巾
稻穗熟了,头低垂,似一片含羞待嫁的女人。机器将稻与田地分割,人们忙碌,或用袋子接稻,或将已经装满的稻,从机器上拿下,扔入稻田。稻田里,原来是立着的一片片的稻,被机器变成一排排伏地稻草和一袋袋的稻谷。
机器在轰鸣,如泣。远处,稻草人在迎风颤颤,驱赶雀鸟,在风中飘动的,是一条与天空一样蓝色的头巾。
那是一条极为普通的蓝色的布。
一个稚嫩声音,遥远传来,“妈妈,长大了,我给您买蓝头巾!”
我心中一凛,环顾四周,只有机器轰鸣,田里的人,都在跟着机器在跑动着。不远处的村内水泥路上,只有几条狗在懒散地嗅着什么。。。
上个世纪60年代末秋。
妈妈摊开了头巾。那是一块深蓝色的,四周有淡淡的短短的边的头巾,正方形,大小如同二人转的手帕。
秋风寒了,那一块在风中飘动的蓝头巾,你是来包住我妈妈的头和脸,御寒挡灰的吗?
我妈妈,一个矮小?弱但伟大而坚强的母性,曾经建国前的村妇女主任,因反动派追杀,带着我两个哥哥去寻找革命队伍中的父亲。建国后,妈妈为支持父亲工作,毅然辞去公职。文革开始,母亲数月接不到父亲生活费,家人生活无法为继。为逃避被饿死的厄运,她决定带着我去找父亲。
蓝头巾,跟随了妈妈许多年,它也是妈妈的唯一饰物。此时,被妈妈小心翼翼地平铺着。一件,二件,三件,妈妈细心地叠着,数着,将我和她的衣服放进蓝头巾。
“小小头巾包裹一个家。”四十三年了,妈妈,我还记得您的话。
家,虽然在城市,但徒有四壁,房桌椅板凳床,均为公家租给。头巾包裹一个家,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我从田埂,在不知不觉中踏上水泥路。土墙草棚早已不在,这是村子里的路,只有漂亮路灯杆和漂亮的楼房。我突然感到路面在颤动。
“滴滴”是一组迎亲队伍。是城市姑娘嫁农村小伙。送亲的,有奥迪,各种电器,炮仗,新人和开心的队伍。村子沸腾了。
古老笨重的蒸汽火车。自远而近,轰隆着,鸣笛,站台地面开始了颤动,渐渐地,颤动变成抖动,我和母亲坐上了北去的列车。
两小时后,我和母亲被派性追回,出现在了出发的站台上。妈妈头发凌乱,手臂上挽着的蓝头巾包袱,不见了。
“奶奶,您的蓝头巾,包头。”这是跟着迎亲队伍后面的祖孙两人。
我放眼望去,奶奶已经有90多岁,但没裹着小脚,矮?的身材,白净的脸庞,脑后一个“巴巴揪”,一身蓝布衣衫,手抓头巾,正迈着大步追队伍。
我恍惚着。
“妈,我长大了,我给你买的蓝头巾。”我突然跪倒。满车的稻谷从我身边碾过,留下一片爽朗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