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田园
无缘都市作市民,只堪乡野为乡民,喟
叹之余,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题记
命运不济,此生与都市无缘,做了一介乡野之人,闲云野鹤一般踯躅在太行山之巅,俨然就是无拘无束的潇洒“散人”。
乡野人一辈子忙的是一座房,既为儿女也为自己。在这县城之地,虽然现在小区的商品楼房修了一处又一处,可习惯使然,能自己修的还是要尽一切力量修一座那种独门独院的民宅房,免得住楼房上上下下的不方便,停放东西没地方,甚或喘口气也不顺畅。
曾经从别人手里买二手房一院,因种种不适宜,又恰好赶上房屋价格成倍翻长,头脑一热,便卖掉旧房,脱皮掉肉的又折腾起一座新房来。新房座北朝南,采光极好,小院铺砌了切割整齐的青石板材,敞亮舒适,比原来的旧房自然好了好多倍。可美中不足的是出了县城,属于“近郊”,尽管从县城中心的机关步行回家用不了半个小时,骑摩托车更不会超过十分钟,但毕竟感觉是到了“乡下”,有些偏远,购物办事不大方便。
但凡事都是辩证的,若论耳根清净,闲适安逸,“乡下”却是最理想的所在。或许这是自欺欺人的自我陶醉,但我还是愿意陶醉在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中。
新房在一处山岭的腋窝处,一个很小巧的盆地,除东边是早来的户口修建的排房之外,南、北、西都是山岭,西边的大空档是一片庄稼地,周边沿山坡则都是沿山而上层层叠叠的垛垛梯田。我的新房在小盆地的最北,背靠青山,庭接绿野,晨起一片鸟啼声,至晚仍有蝉鸣唱,眼望长岭绿如黛,更有山花扑鼻香,实在是个优雅静谧、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不是我臭美,在都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中闷久了的人,不是花钱跑路费体力也要去郊游、吃住玩“农家乐”吗?不是现在非常流行吃粗粮、野菜吗?不是普遍产生了向往自然、返朴归真的心理倾向吗?群情沸沸此心切切,一如陶渊明所云的“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而这些,咱却不愁,只因家在田园、置身山野之故,一似陶翁“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如愿以偿。乐哉美哉呀,下班回来,一撩腿便上了山;想吃野菜了,手勤点到田地里采挖就是。更有,冬雪消退大地解冻之时,学古之泉林人,房前屋后,种瓜种豆,再红枫绿柳倚院栽,几枝修藤上墙来,将“田园居”的氛围装点得浓浓的,常不常的与邻舍的茶朋酒友把盏门楼下,微醺酒话长,不是满惬意、满情调吗?由于这里多系新修房户,路面还没有来得及硬化,背剪了双手优哉游哉地出去走走,脚踩在松软弹性的土路上,眼望夏深后四边绿色横陈的山野田地,呼吸着自然氧吧略带甜香味的翠绿气流,不由就嘴里哼起小调,脚下带了舞韵。这景象,不大不小一个神仙了!
最喜欢于晨起、黄昏带了贴身警卫“黑脸”去转悠,美其名曰“锻炼身体”。我跑不动,我也不想跑,我就那么随意地不疾不徐地自由散漫地遛垩着走,虽态度消极了点,却没有谁能奈何了我,更不相信谁敢打死我。
“黑脸”是家里人起得没文化的名字,土得掉渣,远不似人家都市人的狗狗那些昵称,什么乐乐、嘉嘉、李香香,道克、巴奇、阿卡拉,文雅、帅气且响亮,让人一听就知主人文化含量非常高。不过乡土之地乡土人,给狗狗起个乡土味十足的名字,倒也十分协调。最主要的,此名虽土却十分传神达意:小家伙比小板凳大不了多少,男性,一身金黄色皮毛,却于嘴头起泛起黑色,一直渗透至眼圈,滑稽得像马戏团的小丑。却机灵得似能看懂人的心思,没事就虎坐在你面前,尾巴背在后臀上部向四周乍挲开,酷似一朵盛开的菊花。高高扬起的小脸上,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盯死你的脸捉摸你、研究你。因我平时呵护它最多,所以和我的关系最铁、最哥们,有我在他绝不摇尾乞怜去讨好其他的家庭成员。每每我意欲出去遛垩刚站起身来,它便摇头摆尾撒欢跳脚的想跟我出去,或者它感觉该是出去遛垩的时间了,便躁动不已哼唧有声地对我做出提示。我也乐得带它出去,因为它的灵动、淘气,会帮我驱逐心灵深处的孤独,给我带来大王起驾、卫兵在侧般的虚荣与情趣。
出门可以向这边去,也可以向那边去。这边、那边都可以转一个大圈返回来。不过这边是上山而去,然会下土坡回来,那边却是上土坡而去,下山回来。我喜欢以上山的形式完成这趟脚程,于是往往选择了绕房后那条上山的小路。
至房后从一片庄稼地边过去,行不多远便是上山的小路。说是路,也太抬举它了,只不过是行人踩踏出来一道淡淡的白痕,宽不盈尺,繁茂的野草山花密匝匝地长于两侧,铺于路面,从上走过满鼻子都是草腥味、花香味,心情便被染绿。路面的草尽管被踩压得残缺不全,但依然在努力地吐着下一茬的叶片,丝毫也不愿意放弃自己微弱的存在。山不甚大,像一条头西尾东的巨鲸横亘于蓝天下。其实大不大的无关紧要,“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嘛,这不是我来了吗?我因山而壮,山因我而高,山、人相融,不是仙人也是山人哪!
我从巨鲸的尾巴处一路爬上去,眼望着山坡梯田因规划为环城绿化带而栽种的杨柳、侧柏、山杏,以及稍远处从城里膨胀出来的大片民居住房、城北热闹街面,耳闻巧嘴的小野灰鹃发出的带花儿的鸣唱,灰喜鹊互诉衷肠的戛戛声,心灵高度的净洁轻灵,自由得什么也可以去想,什么也可以不想。不由放浪了,就野吼几嗓子,连胸中积郁一起甩出去,想品咂鸟鸣山更幽的静谧了,就缄口禁语,什么声响也不弄出。我可以张牙舞爪放荡不羁像一个十足的浪子,也可以方步慢踱举止文雅一如修养到顶点的绅士。
山头刨出许多鱼鳞坑,栽种了松树和侧柏,背坡有大片自然生长的沙棘林,茂盛得密不通风。春时还到处开满金黄色的山刺玫花,以及好多叫来名字叫不来名字的野花草。所有空当处都摇曳了一层毛茸茸的野草,深刚可没脚,踩上去软绵绵的,非常快爽,抬腿撩脚间?带起好多蚂蚱飞蛾,惊慌失措地四处蹦垩飞窜。一路屁颠屁颠跑在前面的“黑脸”显然十分喜欢这个所在,亢奋地在草丛里抡圆了打转,那匍匐于地头尾相接闪电般转动的样子,酷似一尾敏捷十足的紫貂。偶尔一只野兔受惊蹿出,我发声招呼,“黑脸”便奋力地?饬着四蹄追将去。那野兔是逃生的天才,靠此一绝招维系了种族的延续,岂能轻易败给一只比它大不了多少的宠物狗?一阵蹦垩之后便钻进沙棘林不见了踪影。怕小家伙追进去迷失在里边,赶快厉声呼喊它回来。小家伙不得不听命,可依然一步三回头地四处观望,十二万分的不甘心。
山顶是一狭长山脊,宽仅数十米,于鲸头处被拦腰截断,盖因修筑县城过境路时剖切成堑的缘故。行至断头处,我总要驻脚站立在高崖顶,鸟瞰公路上大小车辆呼啸而去,心中自有豁然开朗的感悟:忙碌者在进行他们的忙碌,闲散者在享受他们的闲散,世界本就这个样子,永远不会均衡。道理想通,心里平衡好多,感叹命运、怨天尤人的愤懑便做了鸟兽散。在这里还可以纵目远眺,晨望四周山色烟雾中,晚看红日衔山一日终,禅悟着物质世界生生灭灭有有无无的玄机道理,但觉有一番大觉悟。
突然想起读网友文章所得嘉言:“西方医学的先父希波克拉底说:人类离自然越远离疾病就越近,离自然越近离健康也就越近。”西医尚这样认识,作为以“天人合一”为理论指导的中医,就更当是这样的认识了。我们人类的老祖宗猴子从原始森林中脱离出来虽然最少几百万年的时间了,但他们留给了我们依恋自然、依赖自然的永久性遗传基因,成为一种生理、心里的定势。现代医学、健康学普遍认为,健康绝不光是肉体的层面,还密不可分地包含了精神的因素。人在田园,亲近自然,身与心俱得到了锻炼和调养,是人类永远不可替代的超级“健身房”和“养心斋”。
突然间心生一念:我不回去了,就在这山顶溜春秋大弯,练枯朽之躯,读山川大气,养豁达胸襟。至于“黑脸”,愿在则在,愿回就回,随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