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过劫难
导读:通过描写孙天保面对五次劫难的生活态度,是一蹶不振,还是坦然面对?小说主人翁用行动和铿锵的语言给我们很好的佐证,充分表现天保坚强、乐观豁达的性格。
第一章 缝隙里的婴儿
1940年,正直抗日战争时期,日军所到之处硝烟弥漫。中华儿女奋勇杀敌、视死保卫祖国。各地群众也积极投入到反日战争的浪潮中。
湾上村,有个专卖杂货、日常生活用品的汉子,有人称他为“杂货王”,更多的人喜欢叫他“孙杂货”没有取笑之意。全因他卖的东西品种繁多、齐全而得名。有的时候路过的八路军不忘照顾”孙杂货”的生意。他总是双手小心翼翼的奉上,就像母亲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生怕它摔跤会坏。八路军哪里会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呀!小八路一边掏钱,一边标志性的向“孙杂货”行个军礼,谢谢!“孙杂货”挥挥手,心中深深祝福这支人民群众的军队及早凯旋,目送他们上前线,直至最后一名八路军的身影从视线里移走。
天渐渐暗下来,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近看,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白花的全是水,简直成了一条流淌的河,上面争先恐后地开放着无数的水花;远看,楼房和树木都是模模糊糊的。虽是夏天,“孙杂货”不禁打起颤抖来。瞧着肆无忌惮的雨,唠叨道:“这鬼雨害我摊子都湿了”。匆忙收拾摊子后进屋避雨。或许累的缘故吧!他居然倚着小凳子打起了盹。约莫十几分钟,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醒了“孙杂货”,来人正是他的邻居。没等“孙杂货”缓过神来,邻居便催他赶紧回去看看,路上他一个劲的追问邻居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邻居不言语,只是一阵小跑、一阵急停!
街上距“孙杂货”家不远,一趟快些10几分钟即可到达。到了,终于到了!10几分钟的路程,他好像走了几公里。一路上忐忑不安,越是想快,脚越不听使唤,不是被小石绊倒、就是被枯枝拦路。邻居略带羞涩,指着里屋的女人对“孙杂货”说“赶紧瞧瞧你的妻子”。他这才恍然大悟,前些天妻子有临产的征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做父亲了。“孙杂货”家有老母,平时妻子的起居都是母亲照料,他就在外摆摆杂货,赚点小钱,补贴家用。屋里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孙杂货”好不心疼,他闯进屋里,被床边的母亲赶了出来,母亲瞪了“孙杂货”一眼,又是连推带搡,嘴里嘀咕着:“女人家们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孙杂货”想跳起来瞅瞅心爱的妻子,末了,嘎吱一声,大门被“狠心”的母亲给合上了。通过缝隙,隐隐约约能看见女人在床上强烈的动静。简直生不如死!时间走得太慢,“孙杂货”来回的在小院子里度步,大烟抽了一袋又一袋。双手合一,嘴角喋喋不休。煎熬终于在那一时刻过去,母亲轻轻地拉开门,贴着“孙杂货”的耳朵道:“难产,母子平安,是个男孩,这下我们家有后喽”!“孙杂货”高兴得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将湿漉漉的衣服往空中一抛,雨大得睁不开眼,他闭上双眼思量了一会,箭步朝女人床前奔去。含情脉脉地呼喊她的名字,女人微微的睁开双眼,嘴唇紧贴“孙杂货”耳朵,吃力的蹦出几个字来:“我……我们的孩……叫什么”?远处传来的枪声一阵高过一阵,屋外的大雨仍旧下着,雨滴就像千万个伞兵,从空中跳下来。眼前的一切,使“孙杂货”对婴儿的未来多了几分担忧!沉思了片刻才言语:“天保,天保如何”?“孙杂货”无意识的紧拽着女人的手,而后又松开了,“嗯!天保,就是祈祷上帝保佑这缝隙里出生的孩子”!女人不住的点头!
院子里断断续续的能听见婴儿的哭泣,还有邻家黄狗的犬吠,“孙杂货”亲手为女人端来补人的鸡汤,一口口的吹凉,再一勺勺的喂,一切美满的生活似乎刚刚开始,上天偏偏作弄于善良之人。
第二章 懂事的天保
时光飞逝,转眼十年过去了,天保已经不再是母亲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儿,如今,长成与“孙杂货”一般高的小男子汉了。大玻璃球似的双眼、平实的鼻子下面咀着一张半合的嘴、身穿破烂的棉袄。
受经济萧条等的影响,人民群众购买力下降,“孙杂货”杂货摊的生意大不如以前,索性不做了。他东奔西跑难撑起窘困的家,母亲重病卧床有些时日了、天保出痱子够他折腾。回家后又无米下锅,那怕煮稀粥,当时看来算奢侈了。“孙杂货”累了、垮了,整个身子瘫坐在门槛上不想动弹。
几天下来,他消瘦了许多,“孙杂货”将家里仅有的两个馍馍分给了母亲、女人还有小皇帝天保。天保用小手轻轻的拉了他的衣襟,低低地叫道:“爹爹你怎么不吃呀”!“孙杂货”长舒一口气,摸摸天保的小脑袋说:“爹爹不饿,你吃吧!”懂事的天保把馍馍一分为二,塞进了他的手里,“孙杂货”激动得紧紧抱住天保许久不语,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
冬天临近,“孙杂货”身着薄薄的一件单衣,家当全给当了,母亲治病和家里的维系。寒风四袭,直逼他的裤管,冻得“孙杂货”蜷缩成一团。夜里,身体强健的他不断咳嗽,痰里略带红色。风卷起了大片树叶,“孙杂货”实在撑不下去了,劈些柴火点燃,不多时,火光映红了他憔悴的脸。
第二日清晨,“孙杂货”醒来,发现自己正睡火坑旁,柴火早已熄灭,地上是东一口、西一口的血痰,他用手狠狠按住胸口,尽管如此,胸口还是专心的疼,不行了,“孙杂货”不顾地面的冰凉,来回的打着滚儿。天保见状,忙脱下自己的棉袄想替爹爹披上,那知“孙杂货”疼痛难忍,右手空中划了条曲线,将天保“打”倒在地,其实,他不是打天保,想借助手的力拦住天保,拦住他手里的棉袄,倔强的认为自己能挺过去。
人们都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保一个支离破碎的家,未能逃过上天命运的安排。12月25日寒冬的夜晚,对天保疼爱有加的爹爹撒他而去。屋子里咳嗽声接二连三,听着这些,懂事的的天保听在耳里,疼在心里,他多想分担一下爹爹的病痛,那怕少活几年、甚至十几年,直至生命。“孙杂货”没有力气呼喊天保,只能靠一丁点响声唤天保来,天保无时不刻的守在爹爹床前,努力尽到孩子的孝道,端水、熬粥天保样样来,天保轻锤爹爹的背”。“孙杂货”想说一句话,可是喉咙哑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保,好像天保刚从遥远的地方赶回。他眼睛慢慢闭上,毅力让“孙杂货”再次半睁双眼、松弛的手又再一次拽紧天保冷冰冰的小手,眼角的泪是离别之泪。或许他有千言万语对天保说,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划上了句号,刚还清晰听见爹爹心跳,眨眼间,爹爹,撇下那双略显稚嫩的手,含泪不瞑目走了,眼睛望着破旧的屋顶。天保匐在爹爹身上,早已哭成了泪人。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又不得不信。
听大人们说,天保他爹的病,如果稍有钱,吃点药什么的完全可以好。天保急了,匆忙的朝里屋跑去问娘亲,娘:“爹爹的病那样真会好么?医生什么病都能瞧么?”女人若有所思的回答道:“嗯!是的!”没等女人反映过来,天保已经跑出院子,穿过枯萎的草丛,来到”孙杂货”的坟前,抓上一把土,又重重地抛下,彤红的小手不停捶打坟前的泥土,自言自语说:“爹爹,都是孩儿无能,要是我稍懂医术你怎会狠心撇下年少的我、爹爹你听见了吗”?山谷中响起阵阵回音,仿佛另一个山头也有着与天保相似命运苦命的孩子。
山谷里,只要太阳落坡,整个山谷便渐渐暗下来,女人见天保擦黑还不回家,不放心,也出来找天保了。天保毫无觉察娘亲就在身后,待娘亲的手放在天保的小手上,天保才觉悟过来。娘亲上下打量了天保一番鼓励道:“天保,以后你多向你爹爹学习”,还有,娘亲停顿了一下,用袖子擦拭天保眼角的泪水殷殷期盼道:将来你学个医术什么的,我家有人得病有得看了”!天保明白娘亲的用心,连连点头答应。
第三章 (一)偷学的日子
天保离开了“孙杂货”的坟前,搀扶着娘亲回到木屋。娘亲忙于熬粥,他一脸茫然地望着远方,天保心里清楚:“爹爹去世了,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家里的一切应该自己扛起来”。
邻村的有户姓张的人家需要一名放牛的穷娃子,天保简单的拾掇好行李,穿着一双破烂的鞋子离开了家里。来到邻村张家,不知是第一次与陌生人打交道,还是别的什么?他许久徘徊于门前,终于下定决心叩门。开门是一名四五十岁的妇女,妇女瞅瞅天保,诧异地问道:小孩子你有什么事么”?他支支吾吾说明来意,妇女满脸笑容将天保迎进门来。他环顾了四周,进门后可见两个高大的木柱,足足两人合抱。木屋用上等材质搭建,木柱上雕刻四五条龙缠绕、张牙舞爪,吓得天保后退几步。从西面的厨房,3、4分就到东面的书屋,只见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张瑞,正摇头晃脑,妇女解释道:“噢!那是张瑞背诵诗文呢?”,天保感到好奇,没敢多问,随妇女进了会客屋。屋里正中端坐着瘦高的中年男子,约60左右,抽着雪茄。见天保来了,熄灭手中的雪茄,打了个招呼。妇女嘴巴慢慢向男子耳朵靠近,嘀咕了一阵子,他已经看出,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家的主人,出于礼貌,天保鞠了一躬道:“张老爷好,我是天保!”张老爷向妇女使了眼神,妇女明白,这是叫她安排好天保的住宿房间。晚上,他怎么也睡不习惯,真是那句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那个窝”!
早晨,通常是公鸡打第二道鸣,天保就急忙穿好衣服准备干活---放牛,赶牛去山坡,山坡上有好几个同样别人雇佣的放牛娃。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见天保也放牛,便仔细的端详了他一番,都说贫困家的孩子好相处,果不其然,其他孩子也主动的给天保打招呼,他性格有些内向,礼貌的还是应了一声。不多时,小伙伴们就和天保一块做游戏,牛儿在远处悠闲的啃食杂草,他和小伙伴们玩得太开心了,差点放到哪户人家规定的时间,5点钟必须赶牛回家,张老爷家心肠好,出于安全考虑,让天保早些回家。骑在牛背上,一面欣赏风景,一面低低的哼唱小调。约莫半小时就到张老爷家,张老爷家热情的招待天保吃了一顿,还塞些好东西给天保叫他给娘亲和奶奶稍去。当他行到东面一间房时,又看见屋里的张瑞背诵什么,时而把书隔一旁,时而又翻来瞧瞧。天保好奇的看着咫尺的张瑞,不小心踩到石子上重重地摔了一跤,张瑞似乎已经听见什么动静,东望哈,西望哈。张瑞小跑过来问天保:“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摸摸屁股,笑嘻嘻的回答道:“呵呵!没事的!”张瑞还是把天保扶起来,天保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尘道了声谢便回房间去了。
放牛的时候,张瑞死活是要与天保一同上坡,张老爷们怎么劝也没有用,他还撒娇的在地上打转。最后家人勉强同意并嘱咐天保一定要多多照顾张瑞。张瑞从小就与书籍交了朋友,《四书》、《五经》及古诗词都会背诵些。与天保谈了些他家里的事:说张老爷以前曾经是名赤脚医生,现改行了做点小本生意。家中有好些医术方面的书籍,张老爷本想让儿子继续自己的医生的事业,可张瑞偏偏很不感兴趣。当讲到医术方面的书籍,天保赶紧追问:“现在哪里呀!能否借我一本”!张瑞犹豫了一下道:“我找找吧!”夜晚,张瑞敲开了他的门,轻轻的唤醒了正睡觉的天保,他忙披了件衣服出来,一本泛黄、厚实的医书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中医辞典”,拿在手里,天保如获至宝,像饿狼一样啃食起来。油灯灭了,在掺点油学习。当然,天保不是神童,四五岁他娘亲就教他读书识字,通常的字天保都认得。
从此,天保不管天晴下雨,都要带上他借来的宝贝医书。生怕哪天被张老爷发现不让看了。小手不停的从书页间划过,20几秒钟又阅读了一页,遇到不懂得地方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时的用半截捡来的铅笔记录着,笔尖沙沙作响。看了以后,在回过头来进行精读。做着张瑞背诵的样子,熟记医书上的药名及功效,合上书,背诵正确的话,天保便朝蓝天微笑一次。而后又低下头来继续看书。《中医辞典》足足有1000多页,天保那里能一两天看完,睡觉前天保会看,放牛的时候天保更要看,因为那时候看书不会担惊受怕。伙伴们一个个的都玩去了,唯有天保还坐在哪里看书,实在腿酸了,就站起来抖抖脚,继续看。
冬天就这样过去了,张老爷家给了天保工钱后,带着张老爷一家美好的祝福,天保踏上了返村之路,偷学的日子如流水一般快,天保感叹时光如梭。
(二)赤脚医生
娘亲盼儿心切,整日以泪洗面,每每黄昏天保他娘都要搬一个木凳坐于院中焦急地等待天保平安归来。逢一个路人就打听天保的消息。
天保何尝不思念家中的娘亲和奶奶呢?还好一位回村探亲的男子用拖拉机稍了他一段路程。经过半个小时的颠簸,天保到了自己家院外。娘亲眼睛盯着天保,随着天保的步伐移动。最后确定是儿子天保,才叫出了名字。两人还未拥抱,眼泪便情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掉下。
踏进门后,眼前的一幕使得天保几乎晕厥。屋中央的墙上悬挂着奶奶的遗像。天保拽着娘亲的手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亲沉默了许久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奶奶临走时不让通知你,怕你伤心”!开始天保有些埋怨娘亲,后来理解了,其实奶奶过世后,娘亲是世界上最为悲痛的人、最为孤单的人。
家中的变故,使得天保更加坚定从事医生这个行当。他翻开自己从张老爷《中医辞典》偷学记录下的文字,逐句细读、理解。听父辈们说起,自己屋的后山有好些不知名的草药。天保也想去探寻一个究竟。将家中的一把刀子磨了磨,上山砍了些竹条动手编织一个简易的背篓,带上锄头独自上山。山中树林刚发芽,有条小溪从山谷潺潺流过。天保用手来回的于溪边荡漾,拾得一块石头狠狠砸向水面,“咚”的一声,石块掉进水里了,溅起朵朵水花。天保还学会吹哨子,吹各种鸟儿的哨子,好些鸟儿跟着他叫了起来。何首乌的藤子及其像折耳根的藤。一处两处,这儿一波,哪儿又有,天保如同哥伦比发现新大陆一样尖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天保小心翼翼的拨开上层的松毛。用锄头轻轻的抛,一个像红薯似的东西映在眼前。天保纷纷的装进准备好的背篓。也挖有其他的草药,比如治疗感冒的、伤风的草药。
细心的天保挖药回来就赶紧清洗,之后用簸箕晾晒。凡有感冒、伤风、跌打损伤的患者或者乡亲。天保总是那样的热情。望闻问切,这些,天保不比正规医生差多少。把草药包好后,不忘提醒患者或者乡亲怎么服药和剂量。从不收取一分钱,乡亲们有的硬塞几个鸡蛋被天保婉言拒绝。
第四章 大集体里的记分员
1968年,当时的土地不属于私人所有,属于集体所有,生产队组织群众们一块到田里分工劳动,男人身体健壮,有力气,干重活,妇女身体娇小,能干些轻活(比如锄草等)。
生产队通常是早晨6点出工,天保也跟着出工。男人用牛耕地,妇女则在后面跟着将大块的土用锄头打碎,随着季节种玉米、黄豆、红薯、蒿秧子、唱山歌等等。10点半左右是早饭时间,大群干活的人一起吃饭,休息一会又出工了。下午刚过,天保手持一本小册子,册子里插有一支笔,到田边检查农活情况,群众们纷纷簇拥上来,都想第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公分数,成年人一般是8分到9分、15岁至18岁的一天3分,妇女属于半劳动力,5至7分。天保瞧了瞧簇拥上来的群众,赶忙组织群众排好队,调转身向人群前面走去。公分计算好后,由记分员公布当天的公分是多少,如有错误当场改正。
天保那段记分员经历,是他难以忘怀的。苦,但是很充实并快乐。
第五章 唢呐响山谷
天保家的房屋由原来破旧的草房改造成现在的红砖房,20岁的他,模样憨厚、勤劳、一双浓眉大眼睛、脸上有一条较深的疤痕,那是小时候不小心给磕在刀刃上的,皮肤粗糙得像砂纸,见证了岁月的沧桑。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保早就有心中的梦中情人,邻村林大嫂家闺女胡怡,曾几次跟着林大嫂来他家探望生病的爹爹、奶奶和娘亲,天保有些害羞,常躲于门缝里呆呆地望着胡怡。听说胡怡要走,这才从屋里钻出来。胡怡和天保有着相似的命运,爹爹也很早过世,幸得母亲一把屎把尿艰难的将胡怡拉扯大。
林大嫂很是喜欢天保这孩子,多次打探胡怡的心思,问:“闺女你觉得天保这孩子咋样”?胡怡羞答答的跑了出去,满脸微笑。
天保遵从当地风俗,请了长辈择了个黄道吉日,让媒婆去胡怡家纳彩。林大嫂远远的看见来人,正是队里有名的媒婆,队里青年男女的婚姻大事少不了她的搭线牵桥。媒婆扭扭屁股,手执手绢,来回的在空中打着转儿。一阵小曲哼唱便到了胡怡家里。林大嫂热诚地泡了一杯茶水,高兴得合不拢嘴。天保和胡怡的
胡怡一旁细听媒婆嘟哝些什么,由于媒婆声音压得很低,胡怡几乎没听到什么。
结婚前一天,天保特地早起到县城买了一套新衣服作为婚装。晌午刚过,嘀嘀哒哒的唢呐声从天保红砖房里出发,翻过小山,亲迎的队伍时隐时现,山中长满杂草、有奇形怪状的山石,动物们好似知道什么,躲在树丛中瞅着亲迎的队伍。再到山谷,前面的两杆唢呐吹得更响了,号手们都鼓足腮帮卖力地吹,山谷里顿时热闹起来,唢呐声回荡山谷,负责放鞭炮的人点燃引线,先是咝咝的流泻白光,慢慢的这白光便吼啸起来,俨然一位刚睡醒的雄狮,作出如雷如虎惊人的声音,小孩们在一旁高兴得一边拍手,一边跳呀!还有的孩子则低头寻找未爆炸的鞭炮。末了,林大嫂家的大门终于开启了,新娘头搭红盖头,坐着亲迎的轿子走了。临走时,胡怡不时回头望,不舍之情难以言表,泪水粘住了胡怡的长发。
天保早就等候于通往家里的一条路了,距家约莫1000米,近了,亲迎回来的队伍近了,天保用手遮挡住太阳光,呆呆地望着亲迎的队伍。天保小心翼翼掀开轿子帘,胡怡比那一天都更加美丽动人,又搀扶着胡怡下了轿。众人开玩笑,你推新娘一把,他拉新郎一次!胡怡的脸蛋顿时像落坡的太阳红彤彤的。新娘生气了,一路小跑进入了洞房。
第六章 复生之死
一年后,天保与胡怡有了爱情的结晶,复生的降临,给这个饱受风霜的家庭带来几分喜庆。
然而,上天没有怜悯天保的不幸,复生浑身抽搐。凭医生敏锐的洞察力判断:“复生准是害病了,得抓紧时间医治”,县城距天保家四五十公里,第二天便背着复生去了医院,医生的诊断结果犹如晴天霹雳,复生患了羊癫疯,在当时已经算是不治之症了。
确诊后,天保鼓足勇气将复生接回家里疗养,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从出生开始,天保总对复生怀有亏欠的感觉。看看目光呆滞的复生,泪水只能一个劲的往心里咽,生怕儿子看到也会伤心。微微的长叹气,脸上写着茫然与无奈。
天下父母都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天保也不例外。在复生20岁时,天保好不容易托媒给复生娶了个媳妇。生有一男一女。复生不犯病时,还是能帮家里干些活。每天,天蒙蒙亮,复生便起来到离家不远的水井里挑水。将打水的桶放入水井后,一刹那,复生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一头栽进井里。中午时分,天保见儿子迟迟未归,焦急的托人帮忙四处寻找。井上还只桶在边上,挑水的扁担同复生一起掉到井中,场面惨不忍睹。天保迅速地爬到井边,泣不成声的呼喊道:“复生、复生……复生……你……怎么了”?爹爹来看你了,醒醒呀!整个身体几乎要掉到井里了,幸得在场人拉住,旁观者见此情此景,无不别过脸去偷哭。15分钟后,复生湿漉漉的尸体从水井里打捞上来,天保颤抖的手一次次的从复生脸庞划过。
亲人的逝去,健在亲人唯有好好活着,是对已亡故亲人的告慰,儿子复生也不愿意看到天保活得不好。天保强忍着心中无限的悲痛,一一将丧事料理完后。人们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很惨”!天保得花一点时间抚平心灵的悲痛。闲暇时,天保会看些医书;早晨的太阳总是顽皮的,露出小脸,此时的天保已经徒步于山上采药的路上,听大自然鸟儿婉转的歌喉,听晨风轻轻从耳畔飘过;逢雨时,便邀请几个要好的朋友到家中对弈,天保棋艺一般,快输了,总是将王踹在兜里,对方怎么也将不死,天保兴奋得尖叫起来:“哈哈,将不死了吧”!人们都说:“人老还童”,这话一点不假。日子平淡却有味道而且很快,每天,洗碗时,天保觉得日子过得真快,像过山车似的。堂屋里悬挂着儿子复生那张傻乎乎的遗像,天保看到,眼角里总禽满泪水,怕妻子胡怡见了伤心,又用袖子拭擦干净,重塑一张笑脸,做给妻子看,同时也是提醒自己末要过于伤心,生活得继续,饭要吃,觉要睡,水得喝。
复生的突然离去,使得天保变得更加坚强,像一棵老树,小树枯萎了,但是老树得吸收阳光继续生活。
第七章 含辛茹苦
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复生的两个孩子虎头虎脑,邻居见了不是要逗孩子玩、就是争着要抱抱。孙子天真无邪的笑脸,等等这些天保心里得到莫大的慰藉。
然而,事实如此,两个孙子的抚养问题摆在了天保的眼前,儿媳翠菊疯疯癫癫,好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两样;发病时,连孩子的奶也懒得喂、更有甚者会伤及孩子。天保禁不住直摇头,呆呆地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唐突的站起来,直奔孙子玩耍方向。
年幼的孙子要吃奶,通常是天保熬了米糊糊,装进碗里一口口的喂孙子,妻子胡怡从旁协助。
一天夜晚,男孙高烧久不退,因为夜晚,伸手不见五指,所以交通很不方便,天保硬是跑一阵、歇一阵抱着男孙到医院就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孙子从一个会笑的婴儿到牙牙学语的童年,再到十八岁的成年,天保没有少费心血。小时候担心孙子没奶吃、长大后担心孙子没书念。
十几年抚养孙子的生活,使得天保从一个没白发的青年人到半白的中年人,再到全白的老年人。岁月无情的偷走了天保的年轻。
第八章 可怜的翠菊
天快擦黑,天保从地里干活回来,只见翠菊傻乎乎的坐于堂屋前,爹爹回来,她也懒得理睬。时而盯着她的辫子,用手去抓去捏,时而眺望远方傻笑。
翠菊她爹妈死得早,从小跟着伯伯长大,小时候害病,没有钱医治,便成了现在模样,整天疯疯癫癫的。
儿子、女儿见了她要躲,怕伤及他(她)们;不发病的时候,会吻孩子她们的脸和额头,尽显母亲的慈爱。
翠菊发病,那是可怕,眼睛凶煞得很,嘴唇咬得死死的,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口吐白沫、紧咬牙齿咯咯的响。终有一天晚上,翠菊向往常一样一个人早早的睡了,待天保催儿媳吃晚饭时,许久不应,天保赶紧踹开儿媳房门,悲伤的一幕又出现:“儿媳翠菊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旁边放有一个农药瓶”。来不及细想,天保赶紧抱住儿媳往医院跑。“大夫,我儿媳有救吗”?医生摇摇头。
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没能留住翠菊,天保对于亲人的离去几乎“麻木”,那是伤心到极点哭不出声来。翠菊的尸体用白布掩着,天保一个劲的盯住白布不语,好半天了,才吩咐家人准备翠菊的丧事。
丧事当天,天保身体都是肉长的,不悲痛那是谎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物要靠他支撑起来,强忍着痛,把丧事各项安排妥当,天保疲倦才睡。
翠菊的离去,是她痛苦难忍,不得以的解脱。翠菊还有好多事没有看到呢?儿子女儿的终生大事。翠菊就这样走了,村里的人见了后都摇头,都流泪。
第九章 车祸
孙子亮亮,更是天保的心肝宝贝,除了天上的繁星,天保凡能办到的,他都竭尽全力满足。亮亮,天保总有一种负罪感,对于儿子,想将无尽的爱转移到孙子身上。因为家里不富裕,亮亮便辍学在家。
夏天亮亮去河边钓钓鱼,在或者骑着摩托车去镇上逛逛,速度飞快。卡车迎面驶来,与摩托车撞了个满怀。霎时,亮亮飞了出去,躺在马路上,血流不止。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施于援手的,时间一分分流走,亮亮呼吸困难。待天保赶到车祸现场时,亮亮已经是血迹斑斑,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经历了儿子复生的离去,现在又是孙子亮亮,送了一个黑发人,白发人又得在送一个黑发人,心中痛苦不言说。
办完孙子亮亮的丧事后,天保开始了又一轮的新生活,采药,当早晨太阳升起时,天保已经挥动着锄头挖药、拾药;下棋,下棋的乐趣更不必说,一方面,可以增加老人之间的友谊;另一方面,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常与邻家老头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赤耳;义务调解员,义务调解员最有意思,最有成就,义务调解员在推动社会矛盾划小和邻里纠纷方面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村里小两口闹离婚、子女不赡养父母等琐事纠纷,天保站在中间人的立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进行调解,均收到了良好的调节效果。为此,当地司法所特聘他为“乡司法所义务调解员”,这时的天保比大热天里吃西瓜都高兴,兴致上来,还会唱上几句《穆桂英挂帅》
闲暇时,天保走在村道上,村民们见他后都主动与其打招呼,天保笑眯眯地点头回应。
第十章 蓦然回首
70个春秋,在人的一生中是漫漫长路,红砖房的晒坝中央,有位步幅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杖、背微驼,眼睛深邃,脸上爬满深深的皱纹,那是天保。
爆竹声声辞旧岁,听到爆竹声,天保的脑海里涌现出一幕幕画面,犹如一场场电影片段:“爹爹眼睛慢慢闭上,毅力让爹爹再次半睁双眼、松弛的手又再一次拽紧天保冷冰冰的小手,眼角的泪是离别之泪。或许他有千言万语对天保说,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划上了句号,刚还清晰听见爹爹心跳,眨眼间,爹爹,撇下那双略显稚嫩的手,含泪不瞑目走了,眼睛望着破旧的屋顶;屋中央的墙上悬挂着奶奶的遗像,他拽着娘亲的手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亲沉默了许久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奶奶临走时不让通知你,怕你伤心”!开始天保有些埋怨娘亲,后来理解了,其实奶奶过世后,娘亲是世界上最为悲痛的人、最为孤单的人;复生湿漉漉的尸体从水井里打捞上来,他颤抖的手一次次的从复生脸庞划过;翠菊的尸体用白布掩着,他一个劲的盯住白布不语;他赶到车祸现场时,亮亮已经是血迹斑斑,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趟过种种劫难,让这位坚强的老人头上平添了不少白发,当然也憔悴了许多。
天保庆幸自己活着,每逢清明,他总要买些东西祭奠死去的亲人,嘴角边默默念着:“逝者已去,生者好好活着才是对已故亲人最大的告慰”!(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