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散的人

亲爱的 我们用一生的时间

聚拢 然后走散

城市与眼睛 陌生与孤疑

长满各自要走的路

我细小而卑微地存在

云的过往 天空看不见

其实我们原本也就是根本无关的两个人

呆在各自的地方

静静地 一动不动

言语和动作或者某种表情和细节

都由想象生发

甚或爱——我们在瞬间爱上

用神经的触须 深刻地摸着对方的今生今世

然后 用一辈子 走散与遗忘

这是命数里残酷的真实

也许我从出生就开始出走

就开始和一些人 依依不舍地走散

也许我出走的时候就开始飞翔

而那飞翔 正是坠落的开始

空气中没有路 哪里都没有路

我和你 就像被海水冲刷的细沙

遇见是冥冥中偶然奏出的一段天籁

我们各自闪亮一下 然后归于沉寂

也许我终身走不出你

你指尖里的温柔尘封了我的一切记忆

你眼神里的恍惚湮没我最初的悸动

我植物一样向上疯长

以为是金风玉露的相逢

却不过是镜花水月的辗转

亲爱的 无论何时

我们都深深深爱

然而 正两两走散

那么美 那么碎地 两两走散

你那时正长成 我身体内部某个重要的构成元素

后来 我摒弃颓废而疲惫的身躯

赶赴一场死 并用全部的想象

用春天流动的风和秋日的最后一抹阳光

对你进行缺席性润色

我以死者的身份 以一粒沙的姿色

走访你的灵魂

你已使自己在人间的气息

在空气中扩大 泛化 消失

如同我 安静的死亡与消失

亲爱的 牵不住的手

是我们的巅峰与深渊

我越过出没于烟云的列岫

如烟似雾地和你走散

越过千年万年千山万水

和你千丝万缕地走散

亲爱的 从你踩着我的尸身爬上别人的温床

我们两两走散 两两消失

如同 四处流落的风

谁纵笑三声 浩渺的余音

碎着我红尘内外的 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