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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夏痴恋

2013-10-25 08:09 作者:紫罗兰 阅读量:254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太阳好像要毁灭了,在爆炸前把所有的热量都喷向了山城,这座古老的城市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座燃烧的火炉,这就是重庆的夏天。

偌大的山城在火中煎熬,草坪上的绿草被晒得快要燃烧了。高大的黄桷树叹息着低下了头,绿色的叶子失去了水分,蜷缩着脸象一个失恋的男人。也许,这燥热的夏天根本不应该到来,人们焦灼的叹息着,闲聊着。没有人注意到街边的行道树下,每天都坐着一只瘸了腿的杂交流浪狗,它全身漆黑,人称阿黑。因为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阿黑瘦得脊背都露了出来,象一串串排列整齐的算盘珠子,那总是紧紧地夹在屁股后面的尾巴象极了小姑娘的辫子,阿黑从前到后看起来都象是扁的,从背后看去,更象是一把游动的菜刀。它长得太丑了,丑得路过的人们都忍不住要多看它两眼。

阿黑不在阴凉的地方避暑,却偏在一棵并不茂盛的行道树下,一会站着,一会坐着,象热锅上的蚂蚁,又象是无主的游魂,焦灼的望着草坪。原来,只有在那里,它才能清楚地观察到草坪周围的情况,它在等待它的女友雪儿能奇迹般地出现在草坪,它多么希望,在那里,它刻骨铭心的爱情之门能再次为它开启。

那天阿黑一如往昔地在树下痴心等候着雪儿,而雪儿终于出现在了草坪。不过此时它已是骨瘦如柴,精神萎靡,脖子上还套着绳索。雪儿一眼看到了树下的阿黑,拚命想冲过来,却被一条绳子拉住。拖着它的是一个时髦的中年妇女,穿着红色的低胸吊带裙,头发染得像被火烧过一样,胸部傲然高挺、不可一世。铂金项链在脖子上冷冷的炫耀着她的财富,褐色的墨镜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睛。正是这个女人,不但踢断了自己的腿,还想破坏自己和雪儿的恋情,阿黑不自觉的有些恐惧有些焦灼更有些愤怒,身上的毛呼的一下全都立了起来,尾巴似乎要夹进肚子里去了。

阿黑看到心爱的女友一直想往这边跑,每次要想挣脱绳子往这边奔,就被狠狠地拽了回去。它的心一阵阵地绞痛,那绳索仿佛勒着它的心,痛得它喘不过气来。可恶的女人,连雪儿的自由也剥夺了,绝不能让她得惩。它悄悄跟在后面到了草坪,趁她把雪儿拴在树边和别人闲聊的机会,阿黑赶快一颠一颠靠近雪儿。雪儿一见阿黑,激动得前腿一下立了起来。

“咬断绳子,和雪儿一起去过自由恩爱的生活”。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现,阿黑就象疯了一样拚命地撕咬着绳子。不能等了,正如人类所说,机会稍纵即逝,它得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带雪儿逃离这个没有人情味并且试图扼杀它们爱情的女人。阿黑把心中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发泄到了那根细细的绳索上,它恨不能眼睛也变成一把刀,一下就能割断这根可恶的牵系着它们命运的绳子。不知是绳子原本就不结实还是老天也被感动了,绳索终于断了,聪明的雪儿立刻明白了阿黑的意图,它们拔腿就跑。刚跑没多远,雪儿的主人发现爱狗和阿黑一起逃跑,愤怒地追了上来。阿黑的腿瘸了,无法快速逃离。眼看主人要追上来了,雪儿哭着喊:“阿黑我们逃不了,你快跑吧,不然我的主人会打死你的”。雪儿停下来劝阿黑的一刹那,一下被主人抓住了。

“该死的贱狗,又是你勾引我家雪儿。”恼怒的她重重地一脚踢在阿黑的伤腿上,还不解气,又狠命补上几脚,才气急败坏地抱着雪儿骂骂咧咧地走了。

倒在地上的阿黑被踢得眼冒金星,它“嗷嗷”地哀叫着,好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等阿黑不顾撕心裂肺的伤痛,挣扎着爬起来追赶的时候,却看不见女友的身影了。是不是眼睛花了?它揉揉眼睛,确实没有。它又焦急地往回赶,但还是没有看到,它的眼睛被泪眼迷糊了。它掉头朝着来的方向蹦,然后再回来,如此反复,它自己也不知找了多少个回合,真的累得不行了,瘸腿也更痛了,而心更象是被车轮碾碎了痛得没了知觉。

呜呜,呜呜……它坐在街边,边哭边想伤心的往事。

阿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雪儿是在草坪。雪儿是一只贵宾狗,雪白的卷毛覆盖着全身,又宽又长的耳朵静静的垂在头的两侧,小巧的鼻子被精致的雕刻在眼睛下面,修长的腿更是显得它优雅高贵,与众不同。无论走在哪里,雪儿都是众狗瞩目的焦点。狗狗们把它众星捧月般围着献着殷勤,而它却是骄傲的公主,没有一只狗能打动它的芳心。

草坪是狗狗们聚会的天堂,一到傍晚,主人们就带着家中的宠物狗来到草坪消夏。四处游荡的阿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正是在这里它多看了雪儿一眼,只一眼,雪儿就住进了它的梦中,它深深的被雪儿独特的气质吸引了。

阿黑对自己的相貌甚有自知之明,它自觉丑陋,不但不敢照镜子,就连地上有一滩水它也要绕道走过,可它却情不自禁的迷恋上了雪儿。它总是躲在暗处,默默的关注着雪儿的一举一动,如果雪儿无意中看了它一眼,它也会从梦中偷笑醒来的。而高傲的雪儿,被一群散发着洗发水香味的狗狗们包围着,已是满心厌烦,唯独对只是偷看而远远躲着从不靠近自己的阿黑充满了好奇,好奇中也隐约夹杂着一丝好感。

那天,阿黑一如既往到草坪守候雪儿,正无聊地绕着圆圈咬自己的尾巴时,忽然听到一阵狗吠,里面有雪儿的声音,阿黑兴奋极了,耳朵也立了起来。

一群狗打闹着跑了过来,里面有牧羊犬,它叫起来象“罐装酒变质”的声音,还有斑点狗,狼狗的声音。阿黑对它们充满了畏惧,听到声音便远远地躲着。可它们是雪儿的追求者,这又让阿黑有些懊恼。雪儿身边围着八九只狗,哪个都比阿黑个子高,声音大,不便于过去。为了雪儿,几条大狗“嗷嗷”地叫着互打了起来,被它们的主人呵斥后只得怏怏不乐回了家。

大狗们走了,阿黑顿时有了安全感。可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个头比它大的沙皮狗,挤开小狗们凑到雪儿面前转转,嗅嗅,竟然一下骑到它的背上想强暴它。娇小的雪儿吓得花容失色,夺路想逃,可被沙皮狗夹住逃不掉。它拚命地挣扎,阿黑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切,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它高高地竖起尾巴,象一支黑箭一样嗖的一下冲过去,朝那只狗的右腿猛咬了一口。那只狗被它的凶猛气势震住了,虚张声势地哀叫着走了。

看到呜呜哀叫的雪儿,阿黑忘了恐惧,忘了自卑,忘情地舔着它,安慰它。雪儿这才注意到救下自己的竟是阿黑,它被阿黑的勇敢无畏深深打动了。重要的是,阿黑第一次离它那样近,近得自己都能听见它“??”的心跳,而阿黑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汗味,让它感受到一种野性的力量,这让雪儿莫名的有些骚动,甚至勾起了它埋藏在心底里的欲望。它忽然觉得阿黑那小小的眼睛是那样迷人,那关切的眼神是那样温情可爱,雪儿情不自禁沉醉在了阿黑的臂弯里。

这一刻,它们觉得好温馨好美好,天空是那样蓝,草坪的青草和泥土混着的清香真是让人陶醉,它们多想时光就此停留不再前行。然而雪儿的主人要回家了,它们只好依依不舍地分别。阿黑目送雪儿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中,它抬腿偷咬一口自己的脚,痛了,不是做梦,阿黑的心狂跳不止,一路傻笑,步伐也格外轻快。这一夜它们都失眠了,一遍遍回忆白天的画面,时时刻刻渴望再次见面。

见面的机会真的太少,盼望了很久,它们终于又在草坪见面了。它们一起跑到草丛尽情地厮摩,互舔,拥抱,打滚。一时情难自持,阿黑忘情地骑到雪儿身上,它们溶为了一体。当雪儿的主人找到它们时,它们正沉浸在幸福的巅峰。雪儿的主人,一个漂亮却冷漠的女人,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恶狠狠地一脚把它从雪儿的身上踢了下来。

“可恶的贱狗,居然敢轻薄我家雪儿”。女人咬牙切齿地骂道。

阿黑被踢得在地上连滚了好几下都没能爬起来,它痛苦地哀叫着。雪儿伤心的咬着主人的裤腿,企望主人放过阿黑。然而愤怒的主人又抬脚踢向哀叫的阿黑,它担心面色铁青的主人会继续伤害阿黑,只得在主人的呵斥声中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看到远去的雪儿,阿黑心如刀绞,腿痛得没了知觉。它费劲地爬起来,忍着剧痛想追上去,可它的腿瘸了,只能用三条腿走路了,它轻轻地、小心地跳着,像是在点。它的右后腿不敢落地,只能吃力地提着。一眨眼,雪儿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一连几天,雪儿都没有出现在草坪。阿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它多想再见雪儿啊,如今,回忆和雪儿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支撑着它的生命。

“拚死也要再见雪儿”,这个念头让走路都象踩着棉花的阿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阿黑四处寻找雪儿的住址,然而茫茫人海,寻狗无异于大海捞针。徒劳无功的阿黑只好守株待兔,每天在行道树下期待着雪儿能奇迹般的出现在草坪。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雪儿,终于有机会可以逃走,然而雪儿还是被主人抓走了。坐在街边,阿黑无助的舔着伤腿,泪水不停地流,它没有力气再找雪儿了。它想起人们讲过的梁祝和孔雀东南飞的故事,它觉得自己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它和雪儿就是一对啼血哀鸣的比翼鸟。它原以为人类是有些人嫌贫爱富才会造成这样的悲剧,而自己只是一只狗,狗与狗之间只要互相喜欢就够了,可因为自己太卑贱,这个漂亮的女人就把它和雪儿的痴情狠狠地剪断并抛洒在尘世的两端,阿黑真的很不甘心,却又前所未有的被绝望撕扯着伤痕累累的心。

这个炎热的夏日,太阳依旧日复一日地炙烤着大地,而阿黑依然拖着瘸了的右后腿,每天孤独地守望在行道树下。“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当我在踏过这条奈何桥之前,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路边的商店每天都在播放着这首《求佛》,歌声唱到了阿黑的心里,它伤心的流着泪,痴痴的期待着自己也能感动上天。然而岁月流逝,阿黑小小的眼睛开始慢慢呆滞,眼神也一日日变得空洞无神了。

自那以后,雪儿再也没有出现在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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