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的孩子
我突然想到这五个字时吓了一跳。那么多汉语言文字我为什么偏偏想到这五个字呢?这五个字是得了什么魔力在拥拥挤挤的文字中一跃而出跳上了我的心房?不得而知。
哭,一个孩子哭,两个孩子哭,很多孩子哭。相信每一个人在他幼年及孩童时代都哭过。哭的次数多,并哭的大人怎么也哄不好的孩子就和那个爱字连在了一起。这样“爱哭的孩子”就组成了一个久盛不衰的词语。
哭是人类固有的情感发泄。哭是孩子童年的伴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男儿的眼泪,都有一道克制的防线。孩子有泪不需要克制,只要自感伤心,他尽可咧开小嘴尽情的嚎啕大哭,哭个泪干体乏,哭个天昏地暗。这样的哭泣是个性张扬的发泄,无需考虑个体之外任何人的感受。这是孩子的优越、优势和特权。
孩子爱哭大多与一种叫做奶的液体有关。那奶的液体装在一个叫做乳房的肉囊之内,这个肉囊长在一个叫做母亲的人身上。这母亲爱子如命,孩子只要咧开小嘴一哭,母亲摸不准孩子哭的原由,简单的办法就是赶紧解衣开怀拽出乳房,将小巧可爱的乳头塞进孩子哭泣的嘴中。这办法往往灵验,哭得正凶的孩子会立刻止住哭声。孩子走出哺乳期仍有不断的哭声,这时的母亲就以一些零食哄孩子,不哄不行,因为那哭声哭得人心烦意乱,什么事也别想做成。孩子一旦愿望得逞,哭泣的泪眼会立即转换为如花的笑脸。
一个孩子的胃就是在这时损坏,因为贪婪无度是孩子的最爱。贪婪,就是这时在小小的心田埋下隐患。
我记不清小时候的情景。成人后,就是我伤残后,因为我的成人标志着我的伤残,常听长辈们说:你小时候真能哭呀,你哭起来那才真叫哭呀!通过那些朴实善良的大爷大婶们,我知道了我小时候爱哭。我猜想我那时一定是受了什么欺负,或者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或者没有任何缘由,在大人看来完全可以不哭,可我就是裂开小嘴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我想一开始哭的时候大人们都还觉得这孩子很可爱,这个过去哄一哄,那个过去哄一哄。当他们把所有的办法用尽之后,我这个孩子不但不停止哭声,反而越哭越凶时,他们都会一个个怀着不满的心情一扭身远远的离开。他们在离开的时候嘴里还不忘撂下这样的话:这孩子真能哭呀!
我哭的时候母亲一定站在我的身旁。一开始母亲肯定也是蹲下身子抚摸着我柔润的脸庞,不断的说着让孩子开心的话儿。可我就是铁了心的要哭,任凭母亲怎样关爱,我却不管不顾的就是哭。这样哭的结果是,母亲再听见我的哭声时已没有了初次的疼爱或者惊慌。这是哭给人造成的烦恼和疲劳。记不清我哭的时候母亲是否用奶水这种最有效的液体哄我。我肯定是吃过母亲奶的,只是在那贫穷的年月、瘦弱的日子,母亲的奶水肯定也如枯竭的河床,挤一点奶水比向老天要滴雨水都难。因而我脑子里从没有“爱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印象。今天我在老去的途中偶然的时段才思考我小时的哭,如果那些长辈们说的是事实,按照付出与收益的原则,我那小时候的哭等于是自耗体能的白哭。这是一个孩子的悲哀!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多想沿着原路返回,返至那时的时空岁月,听一听我哭的声音,看一看我哭的摸样。我想一步步靠近那个小时候爱哭的我。我移拐挪步,小心翼翼,怕惊扰孩子的哭声。我用今天苍老的声音轻声的问着那时的小我:孩子,你哭什么?你要是饥饿,这饥饿又不只你一个!你要是想吃奶水,你没看见母亲的乳房已经萎缩的干瘪?幼小的我根本听不见我苍老的规劝,哭声更加猛烈。孩子就是孩子,孩子的私欲永远不会满足。孩子一不满足,母亲身心就得透支。想这世上永不满足的私欲,一定是从孩童时代就已播下了种子。
今非昔比,今天已是一个物质丰厚的时代,丰厚得让女人们直挺起了膨胀的乳房。我不知道那些爱哭的孩子面对今天这些饱满光润的乳房,他们是照哭不误还是目瞪口呆,是会想着诱人的奶水还是想着那玩意就是好玩!不知道。知道的是事物不会“单一的呈现!”饱满,让我想到很多,比如一个充足的气球;光润,让我想到光芒四射的高楼、平坦光洁的路面。一种事物一旦成了人心所向的观赏,这观赏就蕴含着诱惑的巨大力量,这力量让我思考着蓝天上一道自然霞光和大地上一处人造的美丽景点其中吸引的“磁场!”这时我才真正感到“人定胜天”这个词不是夸张。
不是夸张,确是诱惑。孩子有很多诱惑,只是与乳房无关;孩子有一种诱惑,确是与母亲的奶水有关。孩子有很多眼泪,有一种眼泪在母亲的怀抱可以消退。于是孩子总是爱哭,爱哭时就想着母亲的奶水。已知我小时候爱哭,我却不知我哭的摸样。小时有母爱,有家的温暖,我却哭个不停;伤残后经历那么多磨难,走过那么多冰冷地带,我却未能掉下一滴伤心的泪水。今天,我看着那么多匆匆的脚步,听着那么多的欲望和诱惑,我却仅剩一张紧闭的嘴。我未敢说出我的诱惑,因为我仅剩的那唯一的诱惑已与诱人的金钱和利益失去关联。“你写呀写,你写呀写,你能挣多少钱呢?”每每听到这样的问话我就张口结舌。看着一条条身躯在神秘的游走,看着一个个肚腹在高高的隆起,看着一张张风光无限的面孔,反观自身的落差,我才清醒今天已是一个金钱与物质的时代。这时我想,这个时代还有孩子的哭声吗?这个时代孩子的哭声是离我远去、还是我老迈的耳朵已收不到信息的声音?那孩子的哭声多烦人呀!那孩子的哭声多可爱呀!无论是真哭假哭,他们都还是孩子呀!母亲的伟大就是包容,包容里含着博爱,还有偏爱。母亲不知道,就是这偏爱造就了爱哭的孩子。
假如我现在还是个孩子,睁眼看着满眼饱满的乳房,看着那么多物质催发的丰厚饱满,看着那么多人造的自然美丽景观,目光不时对接着耀眼的光环,耳边听着那么多不断变化的诱惑,那诱惑里不会去掉让人永不满足的物质和金钱,母亲每日也在为这不满足奔波忙碌,根本不会停留在一个孩子跟前,如果是这样,我还会哭吗?推断是“不会!”哭是相对的。孩子的哭需要面对母亲。孩子的既得利益是“奶水!”只要奶水源源不断,孩子的哭就声声不断。这也是利益凝聚的能量。
这种能量可击穿一个孩子,也可击穿一个成人。此刻我的大脑就被击穿,它不是利益的击穿,它击穿了我的思想和思维,我宛如进入驱使的梦境,梦境中处处都是直挺的、饱满的乳房,从哪些饱满的乳房里喷涌而出的是诱人的奶水。在梦幻的云遮雾罩中,我看见到处都是奔走着脚步匆匆的身影,就在这样的奔走中,我似乎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我在疑惑:不见一个孩子,怎会听见孩子的哭声?我一个激灵!这个激灵把我推向我的童年,我童年的乡村,乡村那个露天的戏台,戏台上那些时哭时笑的演员。
走出幻化的景象,我的思维回归正常,在回归的途中我又一个激灵,这一激灵我彻底清醒,一清醒,一个问题就直逼我的思想:你怎忘记了那么多不爱哭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