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落阳光之――置身“无人区”的日子里

人有一种逃匿的本能，至少我有。大概，这就是导致我之前养成一些坏习惯的缘由。

群居的人，不需要时时刻刻地群居着。大多数时候，我是不爱热闹的，就喜欢一个人呆着，看看天看看地，与路人大眼瞪小眼。对，我就是这么孤僻而怪异。我总觉得，很多问题的答案，总在孤独的时空里亮了相的，而热闹总给了它逃匿的机会。

在很早的时候，我常会无意识地产生一些算得上完整的步入无人区计划，目的无非是想让周围的空气可以轻松一些，安宁一点。

初三是埋头苦干的日子，也是我最为风轻云淡的日子。很多东西，就像头顶上的天使对我的眷顾一般，让我感到满足。那些日子里，简单却四季宜人的阶梯式校园，教室外椭圆的花坛，褐色永远呈那种安祥状的瓦椽，养眼的黛青的群山……都给了我静的理由。这样的校园，总有许多藏匿的角落，有时可以非常自在地看着映入眼帘的一切，什么也不做。当然，也可以靠着石砌的墙看书，或坐在花坛的外沿背单词。我曾一度偷偷和同学爬上教室外的矮围墙，捧着英语课本议论科学老师，讨论上课的小插曲，讨论中考的难点……终于，还是被英文老师发现。她看见我们这些孩子居然爬那么高，似乎是被吓住了，但又怕把我们受到惊吓掉下来，于是不敢发作，只好轻声轻语地唤我们下来，好言相劝，也不责备。

那个独一无二的校园，其实面积很大，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小丘陵，种了竹子、胡柚、板栗和山茶。小竹山是空旷的，上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圆柱形蓄水池，可以坐下很多人。那里有个洞，在朝里面喊，会有好听的回音，很深远，像是竹子上头传来的声音。那种声音，好像传递着一个秘密，属于无可奉告的神神秘秘。

中考越近，就越感觉到压力。我居然有很奇怪的想法，不想看到那满桌的书和前后左右大同小异的为应试抛头颅撒热血的脑袋们。于是总把凳子当桌子、地面当凳子，继续在几何题上奋斗。那是个开明的校园环境，以至于后来干脆转移了我的战地，占领了老师的位置，只是隐匿在战地后方。四边无人，好像就是我独自的世界，还多了种捉迷藏的快感。当老师们看我不在桌上也不在桌下时，总很好奇而关切地来询问我的同桌，同桌不假思索地用她的下巴代替了嘴作答。老师们通常只是觉得好玩地笑笑，宽容地绕过我，回办公室去了。

高中不再那么自然，座位的挑选按成绩名次来。于是，在努力争取到我的选择权后，从第一排把桌子推到了最后一排。这样的选择，似乎多了很多空间，且能进退自如。尽管，身后有垃圾桶和清洁工具，终究比前后左右造就的压抑更松弛一些。于是我总能自得其乐，学习累了就翻看散文集、武侠小说，这些行为都是像地下党工作一般般进行的。物理老师曾经不点名道姓地提醒：“某些人别以为自己躲到后面我就看不见了，我视力很好，戴了眼镜是5.0，一眼就看见！”

市区是不会有乡镇的青山绿水的气质的，连城市化校园里的植物都显得那么虚假和做作，孤寂往往就这么来了。常常是不容易找到独处的地方，所处的位置也是空中楼阁般难以踩出窗外。身边的男生女生们偶尔会小吵小闹，看着多是清一色黑色的眼、黄色的脸，青春时期特有的笑容。吵闹时分，我必须看着，但很少参与，不是我不合群，只是我自己心里也别有风景。置身局外，看着身边的人和物，将那些青春的惆怅和欢乐收入眼底，变成白纸黑字的纪念。

那时我又步入了另一种奇怪的习惯里。人人学习的时候，我总要不安分地在白纸上涂鸦。反而是放学吃饭的时间段里，倒守着空旷的教室乖乖巧巧地做谜一样的习题。偶尔抬一下头，会发现几个同类，彼此会心地笑笑。还有个坏习惯，就是我不再按时就寝了。我后来总结，这大约就是导致那时我看上去精神萎靡的原因之一。

呵呵，拒绝“夜猫子”的称呼，却做着夜猫子的勾当。因为迷上了夜深人静，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色之一。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便可以暂时抛开学业的束缚天马行空。其时，我也慢慢练就一项特异功能，每天晚上摸黑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写下千把字，以至于后来操练到盲写的字越来越像模像样了。听上去这样的日子好孤寂，我却总能快乐地安然入睡，而且依然每天迫切地迎接它的到来，以便我又能用心和黑夜对话，而那孤寂的对话的模式是那么丰富，总让我乐此不疲，沉迷其中。

第二天一早起来，睁开疲惫却满足的眼睛，一眼看到那些生涩的黑字，竟然生出几分羞赧。终于见面了，我昨晚的朋友。于是，我怀揣满足，开始过新一天的群居的学习生活，迎接下一轮只属于我自己的种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