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去了火车站。买了去西部的火车票。他觉得西部原始，算得上是与世隔绝。他要的是没有电脑，没有电视的世界。

忘了一切，算是漂流。

到西部的小火车站时，已是半夜，随着人流出了侯车厅。风吹得冻。他摸了根红河。去车站广场坐着点了，已是半夜，不过还有位阿婆推着卖烤地瓜的车。他才发现，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烤地瓜真香。他问阿婆多少钱？阿婆说：小伙子失恋了吧，大半夜的一个人，想开点。人生没啥过不去的砍儿。四块钱一斤，他忙着找钱，刚好四块。给，阿婆。要了一斤皮都没剥就吃，三个烤地瓜两下就完事了,用手揩了下嘴,下意识的摸摸钱包，还有五块钱。仅有的五块钱，他有点舍不得。再买了就一分钱都没有了。不过此时饥饿。不管了。递给阿婆五块钱。阿婆，我只有五块钱，你能把所有的地瓜都卖给我吗？说了这话之后才觉得自己可笑。火架上所有的地瓜起码值三四十块,脸不好意思都红了。阿婆看看这小伙子，铁定是受啥打击了，长得斯文，脸上满是失落,她也发现刚才小伙子掏钱时都没了,又看的这么饿。自己家也有孩子，不忍心啦！“你吃吧，吃多少都是,我再找你一块钱赶明儿做公车。”

一车地瓜全被吃完了，阿婆像看着自己孩子在吃一样。

该是找份活干了，再这样，非得饿死街头。其实一点都不盲目，虽说这是偏远的一座小城，他对地理地图还了解一点。不过现实让他饱尝痛苦，他不愿与外界有一丝的联系。他只要用体力养活自己。所以，他去郊区新建的工地找工头，帮着推砖块.管饭，与小队一起睡在工地。干的真累。带工头老爱对人指指点点，挖苦别人。干的第一天，拉了三车的时候，手就磨出血了。读书都没怎么运动,现在身体纤瘦。带工头叼了根烟，在一旁看他拉的车动一下退一下。嬉笑着叫：雄起！雄起！像耍一头驴。这外人看起来刺耳的声音，他就没感觉。到是看那孙子抽烟，特想抽一口。

第二天早上，他起得很早，他的习惯就是早起得抽支烟，消除睡意。现在蔽得慌，他记得昨天工头讥笑他时在抽烟，那应该有烟头。他跑去那，地下满是灰。那烟头被踩得成片了。不过到有两三个，都有大半截。他先闻了闻，用嘴吹了吹灰。夹了一支，其余两只放口袋里。又跑去工地木板上躺下，点了一下，长吁一口,睡意才慢慢消除。推车就没有时间休息。搞粉刷的小工们中午都睡得舒服，他还在推车。晚上，他去工头那，工头看是他，有点害怕以为是昨天取笑他，现在来抱复来着。其实他是想抽烟，捡的烟头都抽光了。没法，都在这干两天了，想和工头要点钱买条烟。

见桌上放了半包中华，径直去摸了根点了。吸了口，这烟还行，就力度大些，接着浅浅说了一些关于烟的理论。工头听得很投机，半包中华一会儿就完了。临别时，他才说出来意，工头到这时一下爽快爽快，抽了两百给他。他忙着去工地大门那买了两条红河，带回工地放砖头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他隔壁住着位老伯，是本地人。也是拉砖头,是拉给另外的一壁墙。老伯和他慢慢也混熟了。常一起聊天。老伯有位上高中的儿子，以前成绩很好。不知后来怎么了，一直是倒数，也不怎么听话。老伯就这么个儿子。高中生活费也很高的。现在干工地一个月一千多，省着点才够他用。他安慰老伯，孩子总会长大的，别担心。少年都这样走来的，你以后别老管着他就行了。有几次他儿子来要钱，恰好遇到。一起闲聊着，言谈中发现这孩子其实还很天真,真是个孩子。有时候，那小孩就专程来找他说话，听他讲的故事很有味道，像诗。有时候就听他吹葫芦丝，小孩好多次问他是干嘛的，他不说，还是轻轻一笑。

小孩听说他会写手好毛笔字，就缠着一定要求幅字回去裱起来。他推说写字也要灵感,啥时候有了给写吧！

8月，衣服半会儿就湿了，又是高温作业，好几次都让人想晕。他都受不了，老伯是看着要倒了一样。今天他儿子又来要生活费。中午，城市是天堂，这是地狱。

工头的上级来视察，见老伯拉不动了,责问工头，干嘛养着这老废物,快给老子轰走!

老伯装做没听见，使劲往前拉,额上青筋暴现,汗水往下流。那上级越说越倡狂，后来就破口大骂。他实在忍不住了，放下车子，攥了拳头往前，我操你妈的，你他妈还有没有人性,用他能使的力气打,往死里打。小孩也忍不住别人侮辱他的父亲,跑过去就想打，被他拉住了。他无所谓，流浪,小孩要坐牢的。

之后回到屋里。小孩叫他：哥，你快跑吧，要坐牢的。他说没事，哥道上混的。看看老伯，脸上除了劳累，还有感激，惶恐，与内疚。他看了老伯的脸之后，也有内疚。他连累了一家人。本想一走了之，可不行。于是出去准备报警，工头拉住他，说别，说他们啥都没看见。他们也有爹妈，知道良心在,以前就都忍着，因为有家小，要吃饭。今天给大伙儿出了口气。他一恨心，过去一把扶住上级，叫他把老伯和自己的工钱结了。工头起来，找掉在地上的包，恨了他一眼。上级给了他一大把，有六七千。回屋里，把他砖块下存的四千多块钱大部分给老伯。说这些钱就留一点做他的生活费，其它的去你们学校旁租了快餐车，搞点小本生意,可以生活,不能在这干了。

老伯不要，他摇头，再对着老伯儿子点头，老伯明白了，收下钱。领着他儿子给他跪下。小孩听说他要走，哭得和小姑娘一样。还要他教吹葫芦丝呢。

小子，以后好好读书，听你老爹话。父子两走了，他看着他们离开。

老伯走的时候，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小伙子，虽说我们对你都不太了解，你是我们的恩人,你是个好人。不管你的过去埋了多少故事，终归，你该回家了。

他就没在意过这话。

他还是放心不下，在工地附近逗留好几天，怕那孙子工头报复。后来没见行动。就放心了。留的钱也快完了，他想开始下一次的流浪吧。在这工地干了半年多，每晚睡在木板上。睡得香，还会做梦，梦中出现雪的微微笑,他突然想到多年前的情书，如今他真的带着雪嘴角的浅笑流浪,自己编剧自己的悲剧.可笑!

在每个梦中，都有雪。算了，终还是劳燕分飞，风流云散。他带着一支葫芦丝和几包红河，转向西进。一直往西。

节选自小说:80后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