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粘豆包

进入腊月，爱吃粘食的我，总愿到粘豆包摊前转悠，总是有些失望。那些乳白色咖啡色的黏豆包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脑子里的黏豆包个头比它们大，是红驼色的，和摊主闲聊，更是令我常常想起望天和他的粘豆包。，

望天是我小时的邻居。他天生瞎一只眼睛，还有些跛脚，常咧着嘴笑、歪着脑袋用一只眼睛看天，人们都叫他“望天”。他只比我大两岁，却像个大人，总在家做这忙那的。

一天下午，我玩得无聊，肚子又咕咕叫，大人出门还没回来，我骑在墙头上，摇头晃脑地喊：天啊天，饿呀。望天听见喊声，招手叫我下来，说一会给我做好吃的。我像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哼哼叽叽问他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他说做像苹果那样大那样红那样甜，还能粘掉两颗大门牙的粘豆包。我听了撇撇嘴又咽咽口水。

望天一瘸一拐的，很熟练地刷锅、引火，和面，烀小豆。小豆暗红色一团时，倒入调好的糖精水。我往灶坑里填柴火。问他为啥总咧嘴笑，他说他长得丑，笑了能好看，笑着心里也舒服。我问他为啥总望天，他说看天宽敞，心也亮堂。说着话，豆包包好，他把大锅蒸屉架上，又铺上一层嫩白菜叶，隔两指宽排豆包，在锅盖四周用手巾堵好缝隙。

终于盼到了起锅，我抻长脖子，望天的豆包果然比别人家的大。颜色也深，从里到外是成熟红高粱的那种红红火火的颜色。连在白菜叶上，小山包似的。皮又软又粘，豆馅香甜。咬上一大口，鼻头、嘴角、腮邦像刷上了一层糨糊。粘得上下嘴唇不爱分开，粘得舌头没了自由，说起话来含混不清，只得像望天那样咧嘴笑。

那一晚，就着白菜、粉头、冻豆腐汤，吃了几个豆包我不记得。后来，我倒在望天家的热炕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眼，妈说我睡得香，说望天给的粘豆包在外面冻着，我一骨碌爬起来，红豆包一个个饱满、威武地站在外面窗台上，象一排挂了霜的红苹果---

那一年的春节，望天提着红灯笼，挨家挨户送他做的豆包，孩子们叫它红苹果，大人们叫它红火。

第二年，家家的房前门后，都种上了望天家的红火。从此，过年包红火成了老家的春节风俗。

离开家乡，起初几年还有老家的人来送黏豆包。生活水平的提高，鱼肉禽蛋，各种美味竟相亮相在节日的饭桌上，黏豆包悄悄退出了饮食的舞台。直到近几年在城里的蔬菜摊前他才现身，成了人们营养健康饮食的一部分。

看眼前的豆包和小贩，总觉得它们少了点什么，豆包的颜色、个头、味道？还是摊主知足、快活的笑意？抑或往日乡间淳朴的风情？都有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