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

我早晨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妈妈把我的枕头一抽，大声嚷嚷：“起来，起来，晚了，晚了！”我才想起妈妈今天要跟邻居大婶去见工。我抓起T恤套在身上，一股浓浓的汗味。我们租住的屋子有十几平米，支着三张床，爸爸妈妈一张，姐姐一张，我和弟弟一张。全用布帘子隔着。屋子整天充溢着汗味。我才开始闻这种味道恶心，现在一回家踢掉鞋子躺倒床上，汗味袭来会很快睡着，我都依赖它了。我很快抹了把脸，抓了个馒头往嘴里塞。妈妈嘱咐姐姐看好弟弟不要惹事。邻居大婶堵在门口催我妈妈说快点。

公交车内刚好满座。大婶一个人的大声说话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妹子，你不熟悉我那儿，跟我一起干不用说话，我一个人都扛住了。”大婶和妈妈坐一排，大婶对妈妈说话不用扭头扭身子。妈妈说好好靠你照顾了。

“就说我们这洗车的工作吧，”大婶刚要往下说就停下来，看看司机，看看售票员，见他们脸上没表情，大婶接着说“这洗车呀，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冷的要死，稍不注意，一双手就废了。”大婶看见妈妈的眉头皱了起来，就拍拍妈妈的肩头说“不要怕，有我呢。看我的手不是好好的，问公司要防水手套。”大婶给妈妈介绍洗车的工作兴致很高，她完全没注意到整个车上就她一个人在说。

“工资吧，没多少，2000来块。没保险，没医保，没福利。我有一阵子真不干了。公司缺人，给我来电话了，管我午餐，给我报销路费，好家伙，报销路费不是有车票报销，给我发了两件地铁工作人员工作服和公交工作人员工作服，我都装在随身带的包里，我现在坐地铁和公交车都不用掏钱，一月下来省300来块呐。”大婶说的兴致十足，我一个小学生听的傻眼了，公交车内没一个人搭理大婶的话头，大婶自顾说。妈妈像我一样听着。

“我吧，也该知足了，都50多了，我就喜欢挣钱，简单的生活费，便宜的房租，一月下来还能攒俩钱，好过在家种地。”大婶一直说，妈妈一直听。她们去洗车把我带着，妈妈是怕我在家和弟弟打架，大婶当没我这个人。就在那儿说说。

我希望这班车，站点少些，可提前结束大婶的说说。我很怕妈妈被大婶洗脑，安心安意的挣俩钱，不考虑回家的归期，遗忘了我们的家园。我们三姊妹上民工子弟学校，和自己一类的人交朋友，身上散发着一样样的汗味。我们的课余时间就在狭小的屋子度过，现在我们是打工者的娃，成年后我们是打工仔，以后呢，女孩变成了大婶，男孩呢，我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