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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牲口----

2013-10-23 07:25 作者:荒漠逸行者 阅读量:251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当父亲让青海人牵走大洋马,而他也牵起土黄骡的缰绳的时候,我们全都傻眼了。虽不知青海人给我们倒找了多少钱,但这头浑身土黄色的骡子,不要说和大洋马相比,就是和那头黑骡子也无法相提并论呀。黑骡子高大健壮,浑身乌黑发亮,而土黄骡虽也结实,但矮了一大截,土头土脑的样子。我们心里早已嘀咕开了:上了青海人的当了。就连我们放牧的时候,也会比老六、老八他们矮一截吧。

嘀咕也是白搭,父亲是我们的绝对权威。他倒是显得很满意的神情,笑着说:这青海骡子可是货真价实的,虽说没拉过车,但那里的人经常用骡子驮东西,你别看它个头小,可有的是好力气。再者它的性子柔,使唤起来肯定得心应手。不管父亲怎么说,我们的疑惑还是没烟消云散,怕他只是听了青海人的话,谁知青海人会不会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父亲总是感觉别人待人接物也和自己一样善良诚恳,不会欺诈,他或许是被青海人的花言巧语欺骗了吧。

谁知老天总是帮父亲的忙。他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应验,先是试着让套车,土黄骡虽说没套过车,但不躲不闪,一副远离家乡成了弃儿任人宰割的样子,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不紧不慢,你用鞭子抽它,它也是不慌不忙。然后试着骑它,它又是不躲不闪,心甘情愿。这下我们似乎有了些许的安慰,黑骡子可是不让人骑在它身上的,它性子太爆,你刚有骑它的架势,它就抛蹶子,又踢又跳。有一次,胆大倔强的八弟不信邪,硬是想方设法骑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了,它狂奔狂跳,没几下就把八弟摔了下来,屁股差点开了花在炕上怕了好几天哪。我们见了,对黑骡子只好畏而远之,拉都不敢拉它。现在,虽说我们的土黄骡相貌平平,但连我们胆小鬼都可以随便骑,有时还能在它背上耍各种花样,可不让老六、老八眼热死了,我们又找回了失去的感觉和骄傲,于是倒也对它有了好感。

土黄骡性子跟大洋马完全不同,拉车走路,犁地耕田,总是不慌不忙,显得悠闲平和的样子,不论怎样用鞭子抽它,它也禀性难移,也就只好让人作罢,任其自然。有时路上赶车的人看见我们的骡车,超车时总要取笑几句;别人看见我们耕田犁地,心里比我们还急。但土黄骡的脾性始终如此,拉车倒像散步,犁地更是从容。我们埋怨的时候,父亲为它总是辩解:截路三十天,弯路一个月。有人甚至开玩笑说,谁使唤的牲口也跟了谁的脾性。我父亲听了只是笑笑。现在想起,似乎有点道理,我三爹脾气暴躁,他家的黑骡子也是烈性子;我父亲与世无争,诚恳善良,我家的土黄骡便也是柔性子。

不过那时我们和别人一块儿出去卖蒜、卖背篼时,同伴到达目的地卸下车喂牲口时,我们的骡车便也到了;一架地犁下来,也比别人家的少不了多少。更让我们欣慰的是,山路崎岖难走,拉麦捆时,别人家的骡车常翻车,还要卸了车重新装,而我们的骡车由于土黄骡的平稳,几乎没发生过类似事故。有时人躺在车厢中,由骡信缰,也不吆喝,也不操心,土黄骡总会安然无恙地到达目的地。天长地久,土黄骡的柔性子,反倒成了博得大家好感的优点。

真正让我们震撼于它的是一件有惊无险的事情。骡子拴在院墙角槽头时,大人们总是怕小孩子被骡子踢下常常嘱咐要防着。那是最小的老十只有五六岁,他很调皮好动,老是被人盯得紧紧的。一天中午,一不留神,他就从屋子里溜了出去,等到发现他不在,大人们追出屋子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大家心都要蹦出来了:他正用一双小手紧紧抱着土黄骡的后腿。大家惊呆了,吓坏了,一动都不敢动,叫也不是,上前也不是,生怕一惊动,土黄骡只要一挪动或者踢一下,后果都不堪设想。谁知土黄骡就这样纹丝不动,温顺地站立着,直到老十松开手,临走还在土黄骡后腿拍拍(大人们给牲口添草料、饮水、刷毛后总是要拍几下,或许被他学会了),稚嫩地喊了几声:好骡子,好骡子。然后摇摇晃晃跑过来,父亲一把抓起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似乎生怕他又跑了,大家笑了,但眼泪早已流了出来。要知道,换做别的牲口,谁都想也不敢想会是怎样。我们在庆幸小弟虎口脱险之余,更多的是为土黄骡的不可思议感动和高兴。

还有一件与土黄骡有关的事情,至今还记得,那时我大伯刚为我尕哥说成亲事,尕哥的岳父家秋后要犁地,便来大伯家借牲口。那可是一件不能掉以轻心的事情,因为依照我们农村的风俗,定了亲事还没过门的时候,女方家总是处在上风头,只要人家一张嘴,再难办的事情男方家都要竭尽全力,何况只是借你家的牲口一用。所以这事情是不能怠慢的,我大伯便召集大家商议,商量来商量去,达成的共识是:别的牲口借给的话,人家摸不清脾性,弄不好出了差错,面子上下不去,只有土黄骡最平妥。于是,土黄骡便作为“和亲大使”,被光荣地派到了尕哥的岳父家。我那时虽说不大痛快,怕别人家不会善待土黄骡,但为了漂亮的新嫂子早日进门,也只好忍痛割爱。秋活忙完,土黄骡被送回来,确实瘦了不少,让我很是郁闷,但父亲却笑着接过缰绳,客气地说着。但幸好尕哥的婚事也定在了冬季,漂亮的未来嫂子我也一睹芳容,气倒也消了。谁知离过门不远,尕哥的未婚妻跟人私奔了,未来的嫂子成了别人的。按照乡里的原则,事情不成就要清算彩礼,包括男方家为女方家付出的一切人力、物力,土黄骡的十多天劳动倒也获得了比那时劳力还要高的报酬。至今想起,感到滑稽可笑。

土黄骡先是我们三家共有,后来我尕爹、四爹相继分出,最终成了我家独有。刚买来时它还口轻,一直养了将近二十年,它年老体衰,喂养已是不便。终于在一天,我回到家中时,却没有见到它,原来父亲将它卖了。我未免感到空荡荡的,父亲也流露出无奈。它默默地为我家服务这样久,伴随着我们艰辛的生活和微薄的希望,最终在不需要它的时候,离开了。我心里清楚,买它的人只是要去屠宰,不会再养它。这未免使我惆怅不舍中流出了泪水,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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