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草萧萧话老父

十月一，穿齐备。这句民间俗语一者说是天气进入寒冷时节，世人需要注意保暖；二者说是这一天要祭奠祖先，在逝去的长者坟前焚烧纸质的棉衣棉裤以及铺盖之物。

九月二十九傍晚，天气阴冷，寒风阵阵，前一段时日的秋雨阴寒之气在天地之间笼罩而来。到了父亲坟前，只见枯黄的野草在坟的上下周围杂乱地围在一起，在傍晚的秋风中，萧萧而立。

“等你……，我的坟上草都长得老高了。”每当父亲在世之时对子女或者孙子孙女某人的要求落空的时候，父亲这句话常常带着笑意挂在嘴边。过去，一直以为这一父亲的玩笑话而一笑了之。可如今，话音犹言在耳，而时间不过四月有余，真地面对这坟前荒草的时候，烧纸磕头罢了，无语之中，黑夜带着潮湿的味道迎面而来，只觉阵阵寒意。

想起老父亲无疾而终，那一头白发和矍铄的音容相貌如临身边。父亲是终生从教的一名老教师，在我们子女心中自打小时候的印象中就只有严厉二字。过去一直就有想对父亲写一些文字的想法，可数次提笔，沉思许久，总不知从何处落笔，往往只落得数数几句，总难成文。后来随着父亲年老，孙辈的男女绕膝逗乐之时，老父亲慈爱的一面也在生活中呈现另一种滋味。为此，曾作过一篇小文《爷爷与孙女》，其文如下：

上次回家，天气已经很冷了。老父亲看到我穿的比较单薄，还一再劝我注意身体，不要冻着了。

父亲老了，已经是满头白发，体力也明显不如前了。特别是到了冬天，因为天冷的缘故，基本上很少出门了。

家里养了一只小猫，毛茸茸的，甚是惹人喜爱，父亲对此尤甚。经常看到父亲在吃饭的时候，时不时从碟子里面夹出一片肉或者一块炒鸡蛋，慈祥的笑着对着小猫说：“咪、咪，爷爷喂你。”说完之后自己也常常嘿嘿一笑。

父亲这样对一只小猫说话，我们常常也一笑了之。毕竟父亲年龄大了，只要他喜欢、高兴，我们也笑着看看不反对。

到了晚上，在我与父母闲聊的时候，我的那年方五岁的小女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喜滋滋跑到父亲的床前，笑眯眯地将小猫抱在怀里，低着头用她那稚嫩的胖嘟嘟的小手抚摸着小猫说了一句：“咪、咪乖，姐姐抱你。”

我不禁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小老小，大概莫若如此吧。

文章很短，只写出了生活中的一幕和老父亲年老的一面。而如今，站在萧萧西风之中，为父亲写一篇文字以寄托哀思的强烈的感情再一次让我面对屏幕，指敲键盘。

父亲的严厉，自小的时候那就是一条竹扫帚杆。每当淘气时候做错事时，那一条竹扫帚杆就在我们的头上落下。面对竹扫帚杆的时候，不准哭而且要承认错误，更不敢跑。不知是当教师拿教鞭习惯了，还是其他原因，若干年以后，每当我们兄弟姐妹在一起议论父亲的时候，那竹扫帚杆就成为一条绕不过去的话题。因为严厉，父亲与子女们之间心灵的交流很少，只是以直接的要求我们该如何去做。

因此，多年以来，对父亲的认识除过严厉二字之外，就是默默无言的尊敬。

然而真正地认识父亲，却是一次从外人的口中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

时间翻到2010年12月28日，那是父亲寿诞的日子。这一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我们过去从没有见过面的一位青年人。这位青年人在上过一份寿礼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近乎传奇的故事在里面。

若干年前，在父亲教书的班上，一位小学生因为家里穷困，在家里交不起学费而面临失学的时候，父亲为这位小学生代缴了学费。后来这位小学生考上了大学，曾经给父亲写过一封信。而父亲在人面前从没有提起此事，做为子女的我们更是对此一无所知。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家里也因为子女老人多，劳力少，生活更是一贫如洗，年年是生产队中超支户。今日来的这位青年就是当年那位小学生的弟弟，因为自己出差在外，特别打电话嘱咐自己的弟弟前来表达自己的一点心意。

父亲的寿诞过得朴素而浓重，老父亲的老友和曾经的学校领导也赠送了寿匾。尊重父亲的意思，此事也仅仅在子女中间相互知晓而已。

而更加深刻认识父亲，却是在老父亲退休之后担当学校的校外辅导员的工作之中。

校外辅导员，这一微不足道奉献余热的职位，老父亲却是正儿八经的当做一件事情来做。每一节课都准备有教案，且风雨无阻。更为重要地是针对某些班上学习差的学生，他自己不顾年迈体老，骑着自行车行走在村间小路之间，挨个细致做了家访，针对差生家庭的各种问题，针对性地给出了一定的建议和方法。因此，相邻十八里，提起老父亲，皆如三月春风，阖家相迎。

此外，在父亲退休的日子空闲日子中，穿行于如今散居的家族之间，修订了简易的家谱。

老父亲身体一直比较康健，在同龄人中间颇得热议。谁料天不假年，瑶池西招，在公元2011年6月15日上午意外辞别自己认真工作了一辈子的尘世，未留一语。

一位严厉的父亲离开我们远去了，带走了时常对我们的责骂之声，只留下了若干的期许在记忆之中。

秋风秋雨秋煞人，坟上荒草伴夜深。一夜醒来，已是农历十月一。不知天上可有四季？身感阵阵寒意，无语敲敲键盘。

老父亲，一路走好！我们也会谨记大人之言，立行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