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味道
多年前,离开了老家,就很少回去。在拥挤的高楼大厦里面穿梭,抬头寻找阳光都要换个方位去追逐,车来车往的街道上,陌生面孔总是快速擦肩而过,飞扬的沙尘里总是洋溢着浓重的汽油味道。在熟悉的城市里面,骨子里渗透出的却是苍凉的孤独。
再也不能寻见,夕阳西下时,炊烟袅袅升起中,满大街弥漫棉柴干烧的淡淡的似木非木、似禾非禾的油木胡了的味道,谁家的娃娃还没有回家,远远传来家里人的呼叫“小二——,回家吃饭啊!”,跑着满身大汗的孩子一边与小伴们告别,一面着急的应着“啊——,回啊!”。然后,就是“叮叮当当”的锅碗勺的碰撞,刚炒的黄黄的葱炒鸡蛋,黄澄澄的米面窝窝头,金灿灿的小米汤里飘着几块红瓤的红薯,捞上来几块大盐腌渍的咸菜,一顿香喷喷的晚餐就这样开始了,谁家小孩又在调皮,遭到了家长的呵斥。
再也不能寻见,一阵风刮过,尘土漫天飞扬,孩子们却学着《西游记》里面孙悟空在大闹天宫里面腾云驾雾的情景,挥舞着自己做的棒子,往那些迷雾更大的地方冲去,嘴里伴着音喊着“啾啾,啾啾”。
再也不能寻见,邻里之间只隔着矮矮的一个土墙,这边洗衣裳缺了肥皂,冲着院墙那边喊一声“伙计——,家里还有胰子没?先给俺用下”。这边爽快的从家里脸盆架盒子里拿出来,“有哩——,给你拿过去”。然后就是两个人在矮墙边,嘁嘁喳喳的说个不停,那边洗衣裳的好像忘了自己的活,这边也中断了手头的工作,忘情的在那边说着,直到有一个人突然醒悟的说,“伙计——,那边衣服还没洗完哩”,两人又各自忙个的。
再也不能寻见,有人家孩子结婚,全村有点血缘关系的人都过来帮忙,张罗着做被子、剪喜字、贴对联、招呼亲戚,坐在临时排桌旁主事的男人们在那边喝着茶水,一壶水能喝上一上午。那边放炮了,锣鼓喧天,小孩子们又开始行动起来,跟着新媳妇跑啊,说着一些戏谑的话,逗着新媳妇的脸红的像天空的火烧云一样尽情的燃烧着。直到有个嫂子啊、婶婶啊的大人过来,呵斥小孩子“你们小屁孩儿,瞎说啥,等你娶媳妇就知道了”。孩子们一哄而散,看看旁边没熟人了,一会又重新聚了过来,开始了新一轮的玩笑。
再也不能寻见,阳光散碎着落在了错落分布着各类各型房子的空间里,谁家的门口都能尽情的沐浴在温温的日光中。冬季早饭时候,各家端着大大的饭碗和菜盆,迎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坐在门口,一边闲话一边吃着饭,满街上都是鼎沸的人声,老大爷高谈阔论,年轻人嘴里嚼着东西眼睛瞪着说话人支愣着耳朵,生怕错过了每一句。随着声音的降低,谁家的桌子上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一会,人们又聚集到一起,喧哗声伴着炉子上吱吱叫着的冒着热气的开水壶声。
再也不能寻见,池塘里的水湛清湛清的,可以看到水底泥土的颜色,青蛙在芦苇丛里“呱呱哇哇”的合唱着,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跑向河边,下水前,先在旁边尿上一泡尿,用水在肚子上使劲的搓着,然后一个鹞子翻身,钻进了水里,开始练习狗刨。学校的教室里传来孩子们唱戏般的朗诵课文“春天来了,……”。老师们严肃的额头拧成一个疙瘩,一板一眼认真的写着板书,只有吱吱喳喳的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
坑坑洼洼的街道,参差不齐的房屋,绿油油的麦田,风吹窗纸呼啦啦的声音,这一切都只能出现在梦中,而我再也不能真实的触摸到老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