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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现或重构

2013-10-23 17:23 作者:红桃十 阅读量:305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一九五六年春天的婚礼

我很想把父母生命中最精彩最生动的生活片段翔实地勾勒出来,但是当我那起笔来的时候,才晓得这是一件相当困难或棘手的事情。这其中的原因是简单明了的,因为在我没有出生之前,我的父母就已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而他们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几乎一片苍白。虽然后来父母讲过他们各自或相同的人生往事,但内容跨越性大且支离破碎,使我很难将他们过去的生活有机地串联起来。其次我尽管跟随父母生活过许多年月,但十八岁后我就不在家乡的天空下行走和梦想了,我注定要成为天边一朵飘掠的云朵,开始无休无止的漂泊与流

浪,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的意思是说,身在异乡的我,这么多年来我对父母的生活基本上处于模糊甚至陌生的状态,因为距离的遥远我很少回家,我对他们的生存状态只能了解个大概。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在思想或渴望着什么,我不知道他们繁复涌动的内心世界。意识到这一点,我就特别的羞愧和难过。当我终于决定为他们做一点事情的时候,岁月的风霜已经漂白了我青年的黑发,我的母亲早在三年前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我年近八旬的父亲就像一根风中摇曳的蜡烛,正在孤独和凄凉的暮年时光里,在故乡的屋檐下重温着永不再来的陈年旧事。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知难而进,因为这可能是我给父母唯一能做的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于是我绞尽脑汁搜肠挂肚,我让自己的思绪像树叶般飘浮在过去的记忆河流上,我在寻找父母远去的背影和精彩的生活片段,我力求让我的父母从往日的时光深处走出来,我想看到他们书写在脸庞上的欢乐、满足和幸福。但是非常遗憾,可能我的父母是土掉渣的农民,可能因为他们一生默默无闻,就像丢掉茫茫的人海里很快被浪花吞没一样,我几乎无法找到他们一生中可以记载可以炫耀有意义或有意思的事件。如果说有,那可能就是父母1956年春天举行的婚礼了。因为正是这一天才决定我和姐姐妹妹的出生,在此之前,我只能属于虚无或一片混沌。我说过生命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所以我有理由浓墨重彩的书写我父母一九五六年春天简单而热闹的婚礼。我想这是他们舞文弄墨的儿子唯一能做或喜欢做的事情,这一理由十分简单,那就是没有我的父母走在一起,就不可能有我以后的出生和漫长的生活道路。就像所有生命链条的传承一样,是父母维系创造了某种神秘和牢不可破的血缘关系,光凭这一点,我就必须对我农民的父母感激不尽念念不忘。

一九五六年春天父母的婚礼,距离现在已经有漫长的半个多世纪的光景了。所以对这一生活场景的把握和再现,对于我依然有着相当大的难度。尽管父母有过支离破碎的陈述,保存一些当年重要的物证,但仅凭这些我无法完成对有意义事件的重现。我必须充分调动合理的想象,这样我深情的笔触才有可能穿越久远的年代,看到我青年时代父母的身影和他们生动的欢笑。我的意思是说,每一种生活场景的把握和再现,都有一定创造和臆想的成分,但事件的来龙去脉都是准确无误的。比如说到当年春天的婚礼,我母亲的记忆就相当的惊人,母亲说那一年的春天已经接近了尾声,因为那时候院子里的桃花早就谢了,村庄周围的的壕沟里开满了水灵灵的的打碗花。而田野上绿油的油的禾苗少说有手指头高了。母亲说那一年的春天非常温暖非常明净,当她以新娘的角色坐在一挂慢腾腾的马车上,周围的原野荡漾着一股祥和潮湿的气息。这就是说,那是一九五六年的暮春而不是早春。我想母亲之所以把结婚的年月记得如此清晰,因为那一天不但是她新生活的开始,是她平静而艰辛生活一种快乐的序幕,而且还是母亲一生中最幸福最有色彩的曼妙时光。

说到父亲母亲当年结婚时的物证,我年少时亲眼看到的只有两件。我估计这两件宝贝依旧被人老昏花的父亲小心翼翼的收藏着,直到他生命的终结和日落。这两件宝贝,就是父母当年的合照和母亲出嫁时穿过的那套衣服。那是一张小得不能再小的黑白照片,也是父母漫长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合照。我在家时,挨着北墙木柜上方的墙壁上,始终挂着一张方方正正、土里土气的像框,像框的玻璃下面压着十几张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大多是姐姐妹妹们照的,其中一张是父母当年的结婚照。据母亲说,这张照片是在二十里开外的县城照相馆照的。我那时闲着没事,总喜欢端详父母当年这张结婚照,我看到我年轻的父亲不苟言笑,他就端端正正的呈现在我的眼前;而我的母亲却满脸的羞涩和微笑,两眼流溢着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憧憬和盼望。母亲扎着乌黑发亮的麻花辫子,看起来特别的文静和神气,母亲青春的脸蛋上还被照相师涂上了一点淡红,这样看起来母亲就有点小家碧玉了。因为是黑白照片,所以看不出母亲当年穿的是何种颜色的衣服,只能看出母亲上衣穿的是一件碎花衣服,裤子则是深颜色的,显得特别的宽松肥大……从总体上看,我好象窥见了父母一丝隐秘的青春时光。我发现父母虽然并排站立,但他们的表情过于拘谨,而且有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这或许就是那个时代打上的醒目烙印吧?

我记得十二三岁的时候,在一个其乐融融的春天午后,年轻的母亲翻箱倒柜拽出一个包裹来,那包裹被喜形于色的母亲剥洋葱般打开。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目睹母亲当年结婚时穿过衣服:一件白色做底的绿色碎花衣服、一条深蓝色的裤子和一双蓝色绣花鞋。当母亲粗糙的双手轻轻拂过这些柔软的布料时,她的双眼流淌着不安、喜悦和沉醉的潮水,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腼腆和羞涩。我记得这套衣服母亲很少示人,它们一直被母亲压在漆黑的箱底,就像母亲珍存着一个幸福的秘密或见证一样。我从小到大没有见过母亲穿过带花的衣服,我想像着婚礼上穿着带花衣服的母亲一定很精神,因为那时她是一个快乐和幸福的新娘。

母亲收藏的第三个宝贝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当我们姐弟好奇想看看母亲过去的结婚证时,母亲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了。她说那只是一张发黄的纸片,看起来只有拆开的香烟盒那么大。母亲因为丢失了当年的结婚证懊恼了很长时间,她不时的唠叨着当年和父亲扯结婚证的情景。我以为那时并没有结婚证,只要双方家长同意男女双方互拜天地办上一桌酒席这事就成。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因为东北解放的很早,所以那里的行政设施都十分完善。至于时下流行的所谓爱情,在当时应该是一件奢侈的东西,因为生存远远比爱情更重要。只要双方身体结实品行端正,彼此看起来都比较顺眼不怎么讨厌,这事十有八九就定下了。但母亲的叙述跟我的推测,明显存在着一定的出入。

我的家乡在辽河流域的西侧,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村庄,事实上在没有我出生之前,这座村庄就已经存在几百年了。我的爷爷奶奶营造了这座住宅,恰好在这座巴掌大村庄的中央,除了正屋以外四面还有围墙,旁边还有几间破烂破烂的厢房,这个偌大的四合院多少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我的爷爷奶奶就在这座幽深的宅院里,含辛茹苦的养育了他们的五个儿子,而我的父亲则是五兄弟中的老大。时光流淌在一九五五的夏天,我的父亲就长成了精壮的小伙子了,就到了男大当婚、另立门户的年纪了。

说起父母阴差阳错的那段姻缘,这得益于我当年的爷爷。这年夏天,我爷爷到村西的草甸子里放猪,恰好碰见一位隔壁村放猪的一位壮年汉子,两个男人坐在树阴下惬意的乘凉,闲谈中我爷爷无意中透露出大儿子到了成家娶媳妇的年龄,这时对方兴奋的一拍大腿,他说我家里的大闺女也到出嫁的年纪了,咱们两家做个亲家那该多好啊……在一九五五年炎热的夏天,在一棵枝繁叶茂大柳树的阴影下,这对老哥俩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他们越谈越投机越谈越热乎,当下就把他们儿女的终生大事基本敲定了。你应该知道,隔壁村那位放猪的汉子就是我未来的老爷。

那一年隆冬的一日,我的父亲破例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和没有窟窿的布鞋,在我爷爷的带领下到隔壁的于家窝棚相亲。说是相亲还不如说是定亲,因为父母见了一面谁也没有提出异义,他们第二年的春天就顺利的结婚了。我姐姐多次恳求母亲说说当年她跟父亲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但母亲不知是难为情,还是因为年代的久远把当年的细节给忘了,她只是说当年的父亲很瘦小不爱说话,呆头呆脑像一根木桩戳在屋子的中央。

说到一九五六年春天的婚礼,母亲的眼里滑过几丝喜悦和遗憾,因为那场婚礼实在太简单太朴素了。在五十多年前春天的某一个早晨,我的母亲穿上深蓝色的裤子、碎花上衣和一双绣着蝴蝶的红绣鞋,然后就泪眼汪汪的给我的老爷姥姥跪下了。我老爷姥姥养育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我母亲是老大,在家里是最勤劳最贤慧最懂事的,现在他们的大女儿就要出嫁做人家的媳妇了,自然是依依难舍。我小脚的姥姥的眼圈红了,她摘下手腕上一对爱不释手的玉镯,爱恋的套在母亲的手腕上,算是她给女儿的陪嫁,除此之外,姥姥还做了一床簇新的大红被子。当整饰一新的母亲坐上马车时,她感到头顶上的阳光是如此的明亮和温暖。跟母亲一块坐上马车的还有七八个亲戚,他们有说有笑个个喜形于色,虽然两个村庄距离不到五华里,但那马车却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一天中午,双方的亲戚坐在爷爷家土坑的方桌旁,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餐饭。酒是没有的,甚至门板上没有贴大红的喜字,菜基本上是农家时令菜,最好的一碗菜也不过是肥肉片子煮大白菜。尽管如此,婚礼的气氛还是空前的热烈。我不知道当年的父母有没有入席,他们在饭桌上有没有搭话。我知道的是短暂的婚礼过后,我的父母当天下午就下田劳作了。那时候农村还没有生产队,那时候农村的基层单位是合作社,我新婚的父母迎着烈日在田野里锄草,直到西天的日落,然后才汗流浃背、腰酯背痛的回到家里。我奶奶早就把闲置的东厢房的灰尘打扫干净了,在土坑上换了一张新席子,抱过崭新的被褥和枕头,所谓的洞房就是这样了。我的父母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和独立的生活方式,我和姐姐就是在这破烂不堪的东厢房里出生的。我的父母就是在这里有滋有味的生活了四年,四年后我的二叔结婚成家,我父母就在村东头盖了三间土坯房,从此那里成了我们五个姐弟真正的家。对于当年我出生的东厢房,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我站在那个地方时,我总是很好奇的寻找着旧日生活的痕迹,东厢房早已随风而逝,那片土地成了爷爷奶奶绿油油菜园子的一部分。

关于父母一九五六年春天的婚礼,我正面或侧面的叙述似乎只有这么多了。我必须承认,里面有一定推想或重构的成分,但我确实力图再现我父母青年时代那一短暂而美好的时光,让他们曼妙的充满生机的身影,可以从时光的背后清晰的浮现出来,这多少是对我心灵的一种慰藉或歉疚心情的一种淡化。另外我还要说明的是,正是父母这样朴素的感情和平凡的婚姻,才构成了世界的脊梁和底色。这一点不容任何人的忽视或抵毁,就像我普通的平凡的父母给予了我非凡的生命一样,我有充分的理由这样说:生命的传承和延续是一种伟大的奇迹,而潜伏在两代人血肉深处的神秘密码,只能通过以后漫长起伏艰辛的生活才能彻底破译。我想应该是这样,不是我选择了父母,而是父母选择了我,这可能就是命运的馈赠和及其重要的一部分。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沐浴着父母殷切而温暖的目光,在这个世界上不停的行走、寻找或歌唱。但我始终没有忘记生命的源头和情感深处的根须,我必须一次次深情的回望,看到故园和通往故园所有漫漫的旅途。这样我就宛若看到了一九五六年春天那场简约而热闹的婚礼,发现了神秘的生命密码和链条,从我不可预知的虚空中呈现出来。我知道在以后许多庸常的日子和梦境里,我还会看到年轻的父亲,看到穿着碎花衣裳扎着羊角辫子的年轻母亲……在这甜蜜而温馨的构想中,我的父母永无苍老之日,他们永远不会被时光之水轻易的淹没……

一九七二年冬天的春节

一九七二年大年初一的早晨,北方一座村庄的上空显得格外的灰暗、阴郁和混沌。东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冬天的太阳也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升起来。这个东北大平原上的小村庄,早晨最初是宁静详和的,仿佛村庄还没有从年三十美好夜晚的氛围中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仿佛村庄还沉浸在夜晚的欢乐和幸福之中。但是村庄早晨的宁静很快被一阵“当当”的破锣声打断了,那声音在凝重的空气中顽强的传播着,有力的撞击着村里每一个人的耳膜。然后村庄又响起了一个男人破锣般的吆喝:忆苦思甜了!忆苦思甜了……这声音持久、执着而苍凉,让躺在被窝里的人们感到烦躁不安。人们知道敲锣的是生产队的王保管,他就住在生产队西侧一间昏暗的耳房里,是村里独一无二没有碰过女人的老光棍子。

那一年我十岁,小妹七岁。当我们在甜美的梦乡里被母亲不厌其烦的叫醒时,我们心有不甘的懒洋洋的穿上了衣服,很随意的用一条破毛巾揩了一把脸,然后我们就跟在父母的身后,各自拿着一个瓷碗,屁颠屁颠的到生产队大院忆苦思甜去了。我牵着小妹的手,我们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铺满冰雪的寒凝大地上,我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望了望那灰蒙蒙的混沌不开的天空,我们看到冰凉的天空不时有稀疏的雪花飘落下来,不紧不慢的落在我们的脸蛋上和脖领子里面。我们顿时感到浑身凉嗖嗖的,感到了天寒地冻那巨大无比的威力。我和小妹缩紧了脖子,再也无心观赏那天女散花了,我们一溜小跑,向逐渐人声鼎沸的生产队大院奔去。

行进在通往生产队的道路上,我和小妹不时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相遇。他们跟我们一样,三三两两或形单影只,喜形于色或无精打采,有的戴着狗皮帽子有的头扎围巾,有的仿佛还没有从年三十夜晚的欢快中清醒过来。他们手里拿着的瓷碗跟我们一样,空洞而洁白。我们惊奇的发现,村里几乎能跑路的都从家里出来了,一想到一年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一想到那么多的人热热闹的拥挤在一起,我和小妹顿时快乐起来了,我们甚至感到了兴奋、激动和热血沸腾。我们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飞奔的脚步,那些从天而降的的柔软晶莹的雪花,让我们冻红的脸蛋生动鲜艳了许多。

生产队的大院里早已排起了长龙,长龙的顶头是生产队的厨房,从门口望进去,里面显得神秘而氤氲,并不时有人拿着热气腾腾的瓷碗从里面走出来。排队的人流中,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郁郁寡欢,有的百无聊奈,有的好象还在打瞌睡。倒是孩子们异常的活跃和兴奋,他们不时跑出队伍,在院子里互相追逐、嬉戏或玩耍,有顽皮的男孩子掏出火柴点燃洋鞭,故意丢在女孩子的身边,吓得她们发出了夸张的一惊一乍的呼叫声……我和小妹则规规矩矩的站在愈来愈短的队伍里。虽然昨天夜里吃了一肚子香喷喷的饺子,但看到从门里走出的人们,在哧溜溜的喝着瓷碗里的稀粥,我们的胃口也一点点的被调动起来了。我见到过生产队厨房里那特大号的铁锅,它平时是用来做豆腐或猪食的,现在全村几百号人靠这口锅喝稀粥,就充分说明这口锅有多大了。我和小妹吃过野菜、糠皮和树皮,但还没有吃过用玉米芯子磨成粉的稀粥,所以我们感到非常好奇。我们并不知道喝了那玉米芯子做成的稀粥,肚子会鼓胀得像青蛙似的,憋得难以忍受并引发了便秘。

当我和小妹的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我们终于走进了生产队那热气腾腾、朦朦胧胧的厨房了。透过乳白的潮湿的热气,我发现那大锅里的稀粥只剩下半锅了,上面不时掀起翻涌的气泡。为了防止粘锅,一个壮汉正在用铁锹不停地在里面搅来搅去。舀粥的是鼻梁红红的老大爷,他一大瓢就把我们一家四口的瓷碗全给装满了。我和小妹端着碗里的粥,来到了院子喧闹的人群里,仔细一瞧,那稀粥能当镜子呢,稀得就像一碗沸开水。我和小妹学着大人的样,把嘴巴凑近碗边,也开始哧溜溜的喝起来,不一会儿那一碗稀粥就溜到肚子里去了,那幼小冰凉的身体就逐渐热了起来。父母喝完粥就急着回家包饺子去了,我和小妹在生产队大院里玩耍了好一阵子,估计母亲快把饺子蒸熟了,才快乐无比的转回了家里。

父亲正蹲在灶炕旁烧火,厨房里弥漫着饺子诱人的香味。扎着围裙的母亲一边捣蒜,一边让我们放鞭炮喜气一下。我和小妹在院子里的雪地上,劈啪劈啪的放了好多鞭炮,然后就传来了母亲开饭了慈爱的吆喝声。我们一家围坐在土炕上的方桌旁,开始有滋有味吃大年初一的饺子了。望着那洁白的月牙形的饺子,我肚子里的蛔虫不停的往上拱。可是因为喝了一碗玉米芯子的稀粥,虽然我撑得直翻白眼,但还没有吃到二十个饺子。小妹也是,她没有吃多少也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了。我们穿得像狗熊似的,然后到村西的池塘里溜冰,这样中午我们就可以多吃饺子了。

起初我们并没有在意,以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肚子里没有装过什么好东西,现在一下子装了这么多,就不肯轻易的消化溜走。可是到第三天的头上没有大解的时候,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就有点害怕起来。母亲盯着我和小妹青蛙般圆滚滚的肚子,这才慌了手脚,赶快把大队的赤脚医生请了过来。医生说便秘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大过年人忙得东倒西歪马不停蹄!他给我们开了两副泻药,然后就背着红药箱到别人家看病去了。那药果然灵验,我和小妹的肚子又缩回去了。我和小妹不再苦不堪然,在充满喜庆氛围的正月里,我们可着劲吃了很多好东西。

这样的气氛和场景,每年的大年初一都会上演一回,直到一九七七年冬天才结束。尽管我和小妹心有余悸,但大年初一还是端着瓷碗如期出现在生产队大院里。不能不去,这是忆苦思甜呢,不牢记过去的苦咋知道今天的甜呢?虽然肚子受了一点苦,但吃了泻药就平安无事了……

一九七二年大年初一的早晨,还有接下来几个大年初一的早晨,已经成为我短暂乡村生活记忆的一部分,我不能也没有理由忘却。说不清是欢乐还是忧伤,只因为是我生命中一个荒唐滑稽的插曲,所以在我记忆的画布上可以清晰的呈现。那年那月那些经历过的人和事,注定成为我守望乡村最重要的一个借口或理由。69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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