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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这东西

2013-10-24 06:36 作者:川梅 阅读量:343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一份文件印完,顺手往公文包一塞,“嘶”地拉上拉链。他怔怔地对着视显屏注视了片刻,关机,在起身的时候,脚似乎闪了闪,椅子在地板上“吱”地一响。

程翔默默地走出去了。

李大姐的叹息声好象从很幽远的地方传来。我才收回目光。良久,整个办公室都没有声响。我估计人们都在关注着程翔,然而没有人把这种关注当着程翔的面表达出来。

大约在半小时后,改制办主任万明全才从门外进来,他的目光有点象雷达,扫了一眼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程翔呢?”

马小宁快嘴地接上:“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万明全丢下一句“不象话”就转身。好像是专门为了查明程翔的动向,又专门为了说这句话来这里一样。

真是莫名其妙。

下班后,从机关中门走过,成群的人,鸭子似地扑腾着,那差不多都是住在市里的人,要去赶班车回家。嗡嗡人声中,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其中有一个声音是非常熟悉的:“咱们还没改制,程主任却先把家庭改制了。”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马小宁这快嘴丫头。昨天李大姐还让我以老同学的身份劝劝程翔和何锦,不要意气用事影响工作。我说我对这事不关心也不好奇。

笑话,凭什么让我去接受别人的哭泣和心痛啊。人与人的关系,在机关被凝炼得特别微妙,处事手法太多,怎么李大姐这种经过文革的人,还这么不懂事,竟然要我出面。

她是管改办主任,非常欣赏程翔,去年她向组织部和干部处推荐了程翔。不过,我没有丝毫的嫉妒,我和程翔大学同班,一起分到机关计划处。何锦是学中文的,晚来一月,分到秘书处。

刚到机关时,程翔总到我们寝室来,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栽的花,却在何锦那里怒放了。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世界上多少事情是有逻辑的呢?

幽幽的情绪始终没变成涛天巨浪,我的爱情,就在萌发之际被扼杀在火锅店里了。我哪会预料到在涮毛肚的过程,要被何锦涮了。也就是说,我播种,我下饵,我在精心培养植,结果,何锦是不管成熟与否,直接给收获了。

直到有一天,何锦对我说程翔向她求婚,我才明白,我多傻啊,凡是称之为机会的东西,都会稍纵即逝。我还纯情得想让爱情多点迂回,来个一波三折,谁给你时间去折腾啊?

朦胧是在受刺激后,才会明晰的。

他们结婚,他们分房,他们生孩子,一步步走得稳稳当当。

但我还是跟没事一样,经常和他们来往,直到有一天程翔悄悄对我说:“别来了,何锦心眼小。”我这才明白自己不单是傻,还傻气直冲云霄。

后来,我一看见何锦,就做贼心虚一般地躲。不久有风声传出,说我与程翔关系暧昧。我愤然地想:我凭什么怕你呀!程翔傻瓜似的,并不知道我爱他。不就是我一时不慎,一时打了个盹,才大意失了荆州吗?我们毕竟同学四年,而你何锦不过是酸腐文人,会写几个臭文章。

可不管怎样心无冷病的昂首挺胸,舆论有着可怕的魔力。关键那些风言风语,不是以大字报的方式宣扬出来的,像冬天里屋子里的冷风,你就根本不知道它从什么地钻出来,它就有那么艺术。一个人笑傲江湖,只会令人感到可笑。背后嗖嗖寒冷刺骨,能傲什么劲啊。

我难受得直想嗷嗷叫喊,直想把何锦找出来就是两记耳光。可我拿不出必须以牙还牙的理由。我憎恶程翔置身事外的姿态,他就不能管管他老婆吗?凭什么让我无辜地承受所谓的争风吃醋的无聊把戏呢?

这世上很多苦愁都是无形的,这冤这苦能诉吗?我吐着苦水,化为丝,织作茧,把自己封得严严实实。拒绝一切向我推销男人的人。

每当看见程翔夫妇牵着摇摇晃晃走路的儿子,我就往旁边闪。等他们儿子能四处乱跑时,我的生活才风平浪静,可受伤是刻骨的。

没想到,今年年初总公司下属的几家单位改制,以企改办为主体,从各有关部门抽调人员,成立改制筹备办公室这样一个临时机构,我被调进来,和程翔在一起了。更没想到的是,何锦跟一个香港商人搞了一家厂子,冷战中向程翔提出离婚。

我冷冷地注视着事态的变化,等待着程翔和何锦发布笑话新闻的那一刻。一天下午,与程翔到803厂模具程控车床分厂收集资料的张月华回来说,程翔在分厂吃饭,喝醉了酒,嚎啕大哭,别人只好安排他住招待所醒酒。李大姐急忙把手的工作交待给我,然后向小车班要了车,直赴803。

一小时后,她又从803打来电话,问程翔是不是回来了。接电话的人说没见到。接着不知她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话,企改办的原班人马,陆陆续续都走了,剩下我们几个其他处室的散兵游勇。马小宁吵吵闹闹地说:“算怎么回事啊,连工作都不做了,就去找个撒酒疯的家伙呀?”

马上就有人把万明全等人招来了,“立即把李玉琴找到,成何体统?企改办不是管家事的。”我心里涌动着兴奋,终于闹出事了,程翔不倒霉都说不过去。

改制牵涉到企业的发展和职工身份的转换,这些问题是大事。总公司领导总不会糊涂到为一个程翔阻挠工作进程吧。

在食堂听说程翔仍未找到,我的心一下悬起来了。回到单身宿舍,百无聊奈地看着电视,心中涌出不知从何而来的烦燥。趁同室的人不在,我给程翔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张月华,我马上放下。肯定还没找到,李大姐一定是让她在家照顾小孩的。

我不安地想,别是自杀吧?我突然颤栗起来,身上冒出一股冷汗,风一般地席卷下楼,去车棚取了车,沿朝阳渠往西边骑去。

那是我和程翔刚刚分来的事了,周六周日我们结伴四处搜寻佳景游玩。后来,发现靠龙云山很近的地方有一遍芭蕉林,正好朝阳渠在这里转了一个很大的弯,山青水秀,风景的确优美怡人。程翔说,要是埋在这个地方,连死都是非常快乐的了。我还打草惊蛇地问:“为什么死呀?”他坚定地说:“为爱情。”

我们打听到这个地方叫蕉树湾。一月后,何锦分来了,我们再没来过这里。何锦喜欢轰轰烈烈的火锅。他们结婚后,关系相当好,程翔也肯定不会为爱情去死了。现在,何锦离开了,他会不会有这个念头呢。

当我骑车到蕉树湾时,立即毛骨耸然,那里幽幽一遍,蕉叶在月光下鬼影般地闪动。我不敢进去,只沿公路绕着骑了一圈,在分岔的小道上,停着一辆自行车。我怦然心动,只是不敢走进去,便在外面大声叫着程翔的名字。

果然是他,身影扭曲着闪了出来。我一下愤怒地冲他嚷道:“多少人为你提心掉胆啊,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管了,你太自私了。”

我的泪水一下闯出来。在这一刹那间,我象开了天眼一般认识到自己,我的叫骂是欣慰,我的欣慰是他安然无恙。我惊慌失措地发现,我担心是因为仍爱着他。

他走近了,露出那种无法控制住自己面部神经的笑。扶着车时,我问:“要我帮忙去叫辆车吗?”他几乎是无助,哀求地说:“能帮我找回何锦吗?”

我的心一下冷却了。我那么地担心他,而他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他找回何锦。不过,我还是淡淡地说:“可以,只要你别再犯傻。”我决定硬着头皮帮他劝说何锦,

女人是很傻的动物,特别是爱着的时候。

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能猜透男人的心。他们说女人难了解,其实女人太简单了,简单得就象一面镜子,有什么,马上就反映出来。

星期六,我一早就去了何锦哪儿。我们很长时间没有交往,没有说话,相见时的尴尬使我后悔承担着这个义务。何锦把我带到她的宿舍,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地方是这样简陋,房子四壁透风,外面堆积着垃圾,恶臭和腐烂味都钻了进来。何锦牵强地笑了笑,“今天我值班,不能离开厂。这地方确实很糟。”

屋子里的布置也非常简单,显然不象是抛夫弃子跟香港人私奔的样子。我们虚假的客气着,无法把话带入正题。聊了半天后,还是何锦问:“找到程翔没有?”我说:“他回家了,今天是受他的委托,劝你们不要离婚。”

何锦一怔:“你就为这事来的?”

是啊。我懵然而机械地回答。何锦问:“那他告诉过你,我们为什么要离婚吗?”我摇头。

何锦说:“老实说,我这几年就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中的。不管什么事,程翔都会拿你来跟对照,连我用什么颜色的口红,他都会说你绝对不会俗气得用这种口红。换着你,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劲吗?”

何锦的话令人瞠目结舌。接着她讲那些生活中的细节,可以说是任何一个妻子都忍受不了的。在那个家庭里,我成了一个样板,一个楷模,任何不如意的事爆发了,程翔都会联系上我,进行对比。

她淌着泪说:“我太丢脸太失败也太恨你怕你了。你到蕉树湾去看看,每次他的心情不好,就拿芭蕉树当日记本,有九十多颗树刻着你的名字啊。我质问他,既然这样为什么偏偏要向我求婚呢?他说他在你面前自惭形秽,不敢向你开口。你能接受这些事吗?”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个妻子当着可以说是情敌的人,说出这些心里话,又会是一种什么滋味?

“不要再闹了,否则程翔真会自杀,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你真走了,他才发现你是最值得爱的人。男人可能都这样,得到的就不珍惜。我不可能与程翔有什么,过去不会永远不会。”

我只觉得仍然充当着一个处境难堪的角色。不过,他们坐下来谈判了。我开始安慰自己,算是做了件好事。

一周之后,我到蕉树湾去看,一共有92株树上被刀子刮削过,迹印是新的,从一些陈旧的笔划上看得出确实刻过字。也许正是那天夜里程翔来刮掉的,他是以这种方式忘掉我,以示对何锦的爱。

而刻在心里的东西能刮掉吗?我发现,我一点都不能平静。抚着那些斑痕,怅然不已,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却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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