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笔山速写

牧归图

从大山深处褶折皱里走来，一根黄荆条被你挥舞成黄昏的牧笛。

苍茫的田塬，升腾的雾岚，袅娜的炊烟，把老黄牛沉重的叮■声，稀释为村庄的期盼。老黄牛步履的滞重，尾巴摇摆的弧线，定格成放牛娃脸上的夕晖。

腰板挺得笔直，麻绳系着衣衫。不安分的镰刀，偶尔会从你的手中飞出，劈开道路两旁的荆棘，把暮色一寸寸丈量、剪裁或删减。

白天的烦恼化为乌有，夜晚的渴求别样滋生。放牛娃和老黄牛互动成山村黄昏的剪影。

那是我30年前的一段剪影。一个走出文笔山的放牛娃心中永不磨灭的蝉歌啊。

月光曲

月光下。池塘的倒影。恰似飞天镜。

水流中的莲叶，游鱼，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月光袅袅地走下文笔山，把一个颤巍巍的背影拉长，再拉长。背影移动着碎步，在荷香流莲的池塘边徘徊。

月色偏西，背影还移动在池塘边。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像在寻找什么。

“回来也，家来也。”一阵不紧不慢地声音自村庄传来。刚刚还在转悠的背影，突然扭转身子，携着一袖月色，向着村子走去。

还是那缕月光，地点却是院落。背影安静地端坐于斯，双手麻利地绕着麻绳，轻快地纳着千层布鞋底。

锄禾诗

当午的日子。比岁月更漫长。

耕耘的季节。锄头最累。农人最忙。庄稼最兴奋。

杂草应声倒地，庄稼拍手称快。农人紧握手中的锄头，或跪或站，如倾似诉，穿梭在庄稼和稻草间。

稻草隐藏得再深，也终究被铮亮的锄头割去根须，成为头重脚轻者，颠覆在阳光的折射里。

村庄无语。农人梦能够扎紧秋天的口袋，用锄头刨出一个丰收的底气。

没有比锄禾更汗滴的日子。农人很兴奋，他们手中的锄头挥下去，便刨出一幅诗意盎然的乡村丰收图。

堰流溪

从大山的骨骼流淌而出，从草棘的根部咕噜冒起，一泓碧玉破碎玉带成的汁液。

堰流溪。一条缠绕的乡村溪流。透明而冷凝，甘甜且清洌。对溪而妆，洗?着乡人风尘斑驳的眼睛。

野花的馨香。鱼虾的土腥。连同乡村的蛮荒，把村庄变得澄明而空灵。

堰流溪，大山深处流淌的生命汁液。让村庄的女人肌肤凝脂，男人体魄强健。

只有碧波流淌的山溪，才会滋润着生命的奇迹。

文笔山

文笔山。一座形如文笔矗地的风物，一座神似文笔写天的胜迹。

没有比她更安宁的世界，没有比她更诗意的栖居。村里的溪流，山中的果实，连同山巅的豪气，孕育着山村的神秘。

田畦成畴。田陇成野。生长高梁、玉米、大豆的大地。

聚土成山。矗地为峰。繁衍桔梗、伏苓和板栗的山林。

岁月，可以唱老山村的歌谣，却留不住光阴的足迹。前年，窝棚子的二娃去到了外面的世界；去年，老房子的玉秀走出了小山村；今年，幺店子的李老汉跟着儿子搬进了县城；明年，后年，还有谁会离开这方土地……

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都记得高寿的王奶奶，她已经精力充沛地走过83岁。她曾谈过，死后一定要埋在文笔山。

我不知道：文笔山还有多少人，安心居住在村子里。我只知道，那位让人羡慕的王奶奶，就是我的母亲，现在跟我一起住在千里之外的锦官城。

这！就是让我梦魂牵挂的文笔山，一个生我养我的小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