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观海
跋涉了多少崎岖,走来时并不太觉得。或许没朝两边观望的缘故,有多少悬崖峭壁,没有攀登的扶手,也糊里糊涂在黑暗中摸索过来。好像沉沉的夜幕掩盖了很多的危险。遥望山顶扑朔迷离的点点萤光分不大清是灯火还是星星,或隐或现,明明灭灭,好像总是飘渺不定。记得在黄昏还没降临的时候,离山还有遥远的距离,便急不可耐着奔跑着,那么匆忙,那么急不可耐。刚进山里,路上也有很多美丽的风景,也有绚丽的不知名的山花在秋风里摇曳,也有跳跃的溪水淙淙流淌。都没有在意,只想着山顶上的奇观壮景。沿路的诗情画意在这匆忙里便被忽略,甚至就压根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感去停下来感悟一番。旁边结伴而行的旅客则兴致盎然,很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们在这坎坷的乱石荆棘之间,飞泉叠瀑之下看到了什么,抑或是灵芝香草,抑或是玛瑙白玉?她们悠然自得,缓缓而行,互相议论着什么。分享不了他们的快乐,被稍微感染的我,去崖边折了一段柏枝,在手中摩挲。很劲的?着几片叶子,然后放在鼻子底下的轻轻嗅着,嗅着我的童年。消磨半生,到现在有多少幼小时候熟稔的气味我还依稀记着。又有多少气味永远不会萦绕在衰退的嗅觉里了。童年时期,我老家村西边有一片柏树。那里的浓浓的松柏树荫和幽森古老的的坟茔是儿童伙伴嬉戏玩耍的妙处。每逢白事,村里人就让我们爬上树去折断树枝。当时并不很明白为什么这样做。反正高兴就行,有大人的瓜果面食赏赐就好。现在知道那是拿来烘托肃穆气氛以期松鹤飞天之意。但多少年下来,经不住岁月凋残,村西边的这片维系着我快乐和神秘的松柏硬生生消失殆尽,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但那松枝馨香的气味永远也在脑海中抹杀不了。所以便有了嗅闻松叶的嗜好。每当站在松树下大口喘息陶醉不已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别人还莫名其妙。
终于登上山顶,其喜洋洋。然而很快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好像永远有座山峰比你所登临的还要高,甚至永远不可企及。这时你会想象那座山有着更险绝的世外洞天,有更赏心悦目的世外桃源。真的有吗?也许再越过深深沟壑和攀上层层危岩,努力爬上那座山峰去方才知晓答案。此时身心俱疲,小心的坐在高高耸立的巨石之上,风中竟能感觉它在摇晃,也不用担心它突然的倾倒。试想它在这里已经悬浮了千万年,多少狂飚又曾经侥幸撼动过她呢?多少风雨又曾经试图消释她呢?她是否也像我们一样羡慕大海,奔波了多少万年,就差这悬崖前面的一步之遥呢?大海难道真是她未来的归宿?大海同样也是我们灵魂的归宿吗?如果不是,那又在哪里呢?在遥不可及的苍穹还是俯身可即的沧浪?望着面前的大海,游人几多伫立沉思。凝望着不远处清秀的女孩,身着臃肿的绿军大衣,她是从哪个崎岖的山路攀登而来不得而知。在这悬崖方寸之间,绝顶之地,她轻轻吟诵的“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云云被寒风吹来,凉凉的灌在耳朵里,此时茫然不定的情绪多了些悲壮之气。年纪轻轻的她,是在背着语文书上的课文,还是设身处地深有感触,小小年纪又曾经历几缕沧桑?在太阳在东方辉煌升起的时候,她倏而不见了。
搜索着视野里无尽的海面,多少年来人间那数不清泪滴是否都汇集在这里波涛汹涌?为伊消得人憔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一朵浪花是梦入江南蝶恋花,那一朵浪花是大江东去酹江月?粼粼波光闪烁不定,难道没有片羽吉光稍微暗示吗?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海天交际处模糊朦胧的点点船帆游弋在一个遥远的海市蜃楼。山里的云飘来飘去,似乎能够触手可及了,但你永远也够不着。它只在你眼前徘徊,转眼之间你就认不出是哪一朵了。游子多情,白云无心,不要奢侈去想乘上它轻盈的飞翔,单是你的几多愁它也载不动的。就将剪不断理还乱这永远未了的烦丝扔下万丈深渊,让无限包涵的大海冲淡了吧!脚底阵阵惊涛拍岸,相形之下我已经听不见自己微弱的心在说些什么了。
下山可以循着来时的路照样返回。那来时的风景还依然鲜活,短短的一天还没有错过另一个季节,短短的时间内那个草丛中的脚印还可以清晰辨别。我可以走上前去抚摸上山时没有观赏的那棵美丽的小树;可以去小心拂拭岩壁上的镌刻的尘土;还可以重新采撷一枝红叶珍藏在书册;我甚至还可以再一次看到仍然是昨天两位鹤发童颜的老翁在树荫下对弈…..。但人生的路可以逆而重行吗?哪朵花已经开过一次就永远凋谢了,哪些泉水曾给你滋润了一次焦渴就永远干涸了,哪些诗意被风吹走就永远寻觅不着了,哪些人眨眼之间就永远消逝踪影了…。
现在你好好地重新审视你的所走过的每一步,接触的每个人和每件物。不要忽略了精彩的细节,不要抹杀了稍纵即逝的灵光,让善良、智慧和浪漫附着在上边,时光隧道中,她们都是一去不复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