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
疼痛的麦子
上场的麦捆,等待着生命历程中最庄严隆重的一次洗礼。
尘土飞扬,机器隆隆,焦躁与无奈铺天盖地。
站在打麦场上,我总被搅得杂乱无章,手足失措。儿时毛驴拉石碾的悠扬歌声,已成遥远的绝响。在追求实效的现代法则下,你倍受农药、化肥的关心,石碾的挤压,遍体鳞伤,一如职场上,因竞争而撞得头破血流的我。隆隆的机器声不停地碾过我的头脑,我耳边唯一清脆的,是麦子痛苦的呐喊!
被化肥滋润、农药呵护过的麦子,还会有那样坚强?
被浓烟浸染过的麦子,还会有那种质朴的清香?
被机器碾过的麦子,还会有那样筋道?我不知道,这些疼痛的麦子,聚集在粮仓时,会交流些什么。。。。。。
失落的古井
村边古井旁徘徊,我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只有记忆中,残存它的印痕。
青石从井底一圈一圈砌到井沿,光滑的石壁,像一面青铜古镜。石缝中爬满苍翠的青苔。甘甜的井水,温和如镜。爬到井沿,照见一个真实的自我。天上月圆,水中圆月。水中的月亮比天上的还要圆,还要贴近。
混凝土浇铸的井盖,早已将老井捂得密不透风,再也看不到水中的月亮。只有手摇式水泵,将老井踩在脚下,趾高气扬。从它体内流经的水,弥散着金属的腥味。
我常常试图通过水管,窥破老井的心事,但总不能如愿。
我不知道,是老井封闭了自己,还是我封闭了自己?
没有了阳光的爱抚,还会有香甜的井水?
黑暗深渊中的老井啊,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飘逝的炊烟
漂泊多年,我最终在村口迷了路。
相见不相识的尴尬与失落。在一个陌生小孩的引领下,才得以跌跌撞撞地叩响自家的门。我知道,我迷路是因炊烟的消逝。
当我还是小孩时,母亲说:炊烟是村庄的根,家的坐标。只有看到炊烟,才不会迷路。后来,我渐渐明白,生火和添柴,也是一门学问和技巧,跟生火者的水平、柴草的干湿、天气的变化息息相关。
所以,你家的烟囱里浓烟滚滚,他家的烟囱里如丝如缕。炊烟有时直上云霄,有时摇摆飘忽。
母亲说:出了家门,看到自家的炊烟,就赶快回来,不然,父母会把心操碎。
因此,不论在原野上游荡,还是在山间放牧,不论走了多远,村庄的轮廓多么模糊,我总能如期而归。因为,或许是母亲生火的技巧炉火纯青,我家的炊烟总是淡蓝如洗,明净清亮,像一杆透明的标尺。
斯人已逝,飘逝了炊烟,我该如何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