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走想
在上海这地域,经常有一些要“出去走走”的念头,但因为已经长年生活工作于此地,总觉得今后的机会多多,于是这很多的念头最终都宿命地成为了空想。但我并不遗憾。因为,从内心深处来说,我的“出去走走”的意思,上海是承载不起的。我总觉得,所谓“出去”,是要能出得上海市;在上海市里的兜兜转转,是算不上出去的意思的。所谓“走走”,不是指走街串巷,徘徊在喧闹的车水马龙间,而一定是要有山可登,有水可?。在这一点上,上海有着无法治愈的可怜的先天性“残疾”。
但那天,还是借着单位组织的活动,跟随八○后的弟弟妹妹们走马观花看了七宝。不能说,这里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毕竟它有“云间二陆”的悠久故事,有七宝教寺的古老钟声。可是,在提前到来的夏日阳光的照耀下,这样的故事和这样的钟声,跟比古塔、古杏还要高的蓝天一样遥远,是眼看不到、耳听不到的,更别说能够去"零距离"触摸了。八○后的弟弟妹妹们,在欢乐兴奋地加入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队伍之后,随即消散在了那些密密的、低矮的商铺小巷间。非常窄小的古巷象拥堵的河道,被来来往往的人群塞满了。所谓的看千年古镇,品悠久文化,活动发起时的意义在实际的情况面前,不仅显得滑稽,而且根本就不可寻。
象这样的古镇之旅,最终还是成为了浓郁商业的泡沫,就算有着阳光的照射,也亮现不了几缕文化的光泽。
尽管内心有一些的失望,和对商业让文化显得低俗和浅薄的感慨,但于走走停停间,还是对街旁的一处屋子感起了兴趣。那是一间叫“七宝茶馆”的小店,绿底的匾额用黄色的字体书写着茶馆的名字,相当醒目。有趣的是,在左边、右边、对街都是小吃店铺的包围之中,它的门口竟然悬挂着一块黑板,上边阳春白雪地写着上海评弹团表演《白蛇》的广告。于是探头往里瞧,里面依次摆放的八仙桌占满了屋子,每一张八仙桌无一例外地坐满了来此消闲听书的茶客。这些茶客更加有意思,都是清一色的老人。心想,他们当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了。好奇的游客们看着他们,他们平静地看着游客们,彼此都成为了对方眼中的风景。但是我想,这风景所包含的内容和意义,当是有着截然的不同。
其实之前,在我对密密的人流涤荡古镇表示不满的时候,已经对同行的海龙说,游走古镇,需在微雨的黄昏,街巷上人最好不要多,那会破坏了古镇的风情。或者于河道旁边的茶楼,朋友几人饮茶观景,不要有太多的谈论,背景要放几首悠扬深远的古琴曲。古镇的底色应是黑白写意的,古镇的基调应是沉静宁谧的。而这些,当然于现在,都是不可企及的梦想。
镇名七宝,分别指飞来钟、飞来佛、梓树、金字藏经、玉筷、玉斧和金鸡。其中铜钟现安放在新建的七宝钟楼上。飞来佛铸于明万历年间,“文革”时期被毁。千年梓树是上海现存梓树中年龄最大的,已经奄奄一息。金字藏经是唐代的文物,现藏于上海市博物馆。至于玉筷、玉斧、金鸡等几样宝贝,均已无迹可寻。回来,路经南七宝寺,看到几个摆地摊的小贩围桌在玩斗地主的纸牌,面前堆着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这样的街头赌博游戏,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神圣庄严的寺庙门前,总觉得不够协调。看来,古镇当中蕴含的文化,在现代化的商业发展面前,前途是生还是死,真的是很成问题的一个问题。
七宝归来,又让我萌生了要“出去走走”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