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链

罗维维今年二十四岁。她的一个亲戚在盐市口附近开了一个首饰铺面，规模不大，但占了旺地，生意很好，就请她帮忙料理一下，站个柜台。也算解决了她的就业问题。

她家住中羊小区，要赶车到光明商场，再走过天桥，才到店铺。店里就三五个营业员，负责人罗维维叫她表姑，其实是很远房的亲戚了，在婚姻法上，都不限制他们子女的通婚。所以，罗维维没有任何的优越感，她做起事来和别人一样，都很踏实的。

下午六点钟的样子，罗维维一个人守店，其余的人出去吃饭了。一个十四五岁，戴着一付深度镜子的少年，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走进来。

他们两人低下头，那个小女孩指着一档黄金项链，叫那个少年注意，并面带喜色地告诉他：“你看，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都是一百。这条真漂亮。”罗维维没有理他们。那个小女孩，她已经看见过很多回了，凡是在星期六星期天，她就在天桥上向行人要钱。罗维维害怕的只是她到店里来偷客人的钱包，现在没有客人，就有用不着太担心。罗维维对他们的情形一目了然，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柜台里面。

那个少年抬起头来，有礼貌地问：“小姐，这是纯金的吗？”罗维维淡淡地说：“是啊。”这少年人高兴地拉着小女孩走了。两个很热烈地在商量着什么，到了门外，那小女孩高声叫起来：“哥哥，只差二十块了。”罗维维笑起来，心想，你还差得远呢。

她当然不会相信那两人小家伙是来买项链的，他们可能是来查看店里的情景。所以她把这件事告诉了表姑，叫大家都注意。

每当周末的早晨来上班，罗维维都能看到那个小女孩在天桥上，向路人要钱。七八岁了，一点都不怕羞，要得很大方。但不拦人，只是冲人说：“我没有父母，哥哥养我．．．”别人往往听不完，就匆匆而过。罗维维想，这样要钱，怎么能要上啊。小女孩的穿着也不像没父母的啊。虽不是很体面，但却是合身的干净的。

罗维维观察过好几个星期，每当星期天，这个小女孩就到首饰店来看一看，当她看到那串镶着红宝石的项链还在那里，她就放心地走了。罗维维也不再防她了。看来，她真想要买这条金项链。

罗维维心想，象她那样要钱，永远也不够买一条项链的。有一个星期天，突然下雨了，那个小女孩就到店里来躲雨，店里的人都知道她看中了那条项链，并想要买下它。李丽很好奇，总觉得这里面有个什么故事，这时小女孩来躲雨就问她：“你想买项链干什么呢？”

小女孩眠着嘴笑。罗维维说：“我知道，你想送给你妈妈。”小女孩摇头并低声说：“不是。我妈妈早就死了。”罗维维又问：“那就是送给你爸爸？”小女孩说：“不，我六岁的时候，我爸爸死了。”

罗维维以为这小姑娘撒谎就有些生气了：“你太坏了，你爸爸妈妈怎么会都死了？胡说八道，咒自己父母，没有一点良心。”小女孩不再说话了。罗维维想，怎么可能呢？谁来养她？谁给她洗衣服做饭？小女孩不老实，想让人可怜她。她又问：“那个戴深度近视镜子的男孩是你哥哥吗？”

小女孩说：“是。就因为他是深度近视，我父母才又生了我。”罗维维说：“显然他不能养你。可你每次找别人要钱我都看见了，你说你哥哥养你的？”小女孩低下头了，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听见：“是啊，我还有个大哥。”罗维维“扑吃”一声笑了：“你骗谁啊，现在只生一个，你都是多余的。”

李丽和其它几个人都笑了，这个谎也太离谱了。表姑见我们几个和她说笑，就干涉了：“没完了是不是？小妹儿，快出去，现在雨停了。”果然，雨住了，小女孩出去了。表姑对大家说：“不要轻视任何人，也许她有一天买得起这条项链。那时，她同样是我们的客人，要尊重顾客。”李丽说：“是啊，也许真的会有奇迹呢。”

连表姑在内，大家都对这个小女孩要买项链的事感到好奇。一块儿猜想着结果。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那个戴深度眼镜的少年和小女孩来到店里，他取出一张百元的钱。小女孩清脆地声音，带着欢快：“我们要这条项链。”经过小女孩的介绍后，罗维维注意看那个少年，发现他的确有点傻。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不知道金项链一百元是买不到的，在标签上，是按每克标的价，而不是整条项链的价格。

罗维维说：“你们先不要拿，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把这条项链买去给什么人？”小女孩再也不保密了，她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我们大哥。他有个女朋友了，那个女朋友要一条项链。可是我大哥要抚养我们，他没钱买。但是我想，我们能买得起。”

表姑的社会经验要丰富一些，她问：“你大哥，不是你们亲生的哥哥，是不是？他没有钱为什么要养你们呢？”

小女孩说：“我们的大哥上小学时父母离婚后，都跑到外地去了，谁也不管他，父亲是他的班主任，怕他失学，就收养了他，一直供他读完大学，我父母亲相继去世后，我们就全靠我大哥哥的照顾。我大哥是天下最好的人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别人听说他养了两个小孩，就不同意和他好了。”

罗维维听得非常感动，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一家人。她不再忍心骗他们了，告诉他们：“其实这项链你们买不起。要2400元，对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两个小孩失望而去，店里所有的人都没说话。罗维维突然说：“表姑，我想买下这条项链，明天把钱带来。”表姑吃惊地看着她：“维维，你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两个小娃娃的父亲既是老师，怎么会没有抚恤金？”

“也许抚恤金不够用呢？”维维说着就让李丽把项链装进精美的礼品盒。她追了出去，叫住两个小孩子。对他们说：“刚才我们大家是逗你们的，这条项链就是一百元。”

少年打开盒子，正是他们看中的那一条，立即把钱掏出来递给罗维维，说了声谢谢。罗维维摸着小女孩的头：“以后要好好读书，不能再到街上要钱了，听见了吗？”

小女孩点着头。兄妹俩高兴地走了。

罗维维回到店里，看见她们不解地看着自己，只一笑：“就是上当，也没办法了。我这个人容易动感情。”表姑叹了口气：“你这人不长记性，好心未必有好报。维维，下一次决不能做这种事了。唉，失财免灾，这样，我出一千块，按成本价买了，其余的你出。”罗维维高兴地说：“谢谢表姑。”李丽也说：“我出一百。”另外三个人也多少不一地出了钱。但表姑一再说，今后一定要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我们是做生意，不是搞慈善。”

罗维维心情非常愉快，精神渐渐好起来，不久自己又租了一个摊位，卖服装了。

几个星期后，一个男青年拉着那个小女孩来到首饰铺，这时，罗维维早已离开这里了。男青年把首饰盒拿出来，问柜台里的表姑：“请问，这条项链是你们买出的吗？”表姑笑问：“你发现有什么问题？”

青年把盒子放在柜台上：“我们不能要，前一月，我出差回来，我妹妹把它拿出来，要我送给女朋友。我一掂重量，觉得不对。但他们发誓说这是100元买来的。我也相信他们不会撒谎，但我不能把它送人，就把它挂在屋里，一来是珍惜这份爱，二来也是警惕他们，不许他们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亲人。而这一天，我的女朋友来到我们家里，看到这项链，立即就识出它是真金的。”

表姑点头说：“是纯金的。”青年说：“我就拿去找首饰店的人鉴定，他们也这样说。我才觉得事情严重，决定还给你们。不过，我很感谢你们。”

表姑说：“这条项链，可以说是全店的人送的。现在已经销帐了，项链依然是你的。我们希望象这样的好心人，能找到一位心爱的姑娘。”

青年人笑着说：“如果她真心爱我，她不会在意我是否有一条项链，如果不爱，就是一千条项链也拴不住的。再次感谢你们，我心领了。”他说完叫小女孩向店里的人都道了谢，就离开了。

李丽突然想起，最初别人买项链是收了一百元钱的。她立即跑出去，可是俩人已消失在茫茫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