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驾校（七）

这时候我们一批的同学，除了几个经常不来的，都已经升级到了油车场地。我在电车上练了二十天，只觉得很漫长，练到后来都有点不想上车了。因为那段时间油车那边积压了一大批人，都是准备去考试的，所以我们一直不能过去。到四月初，来了第一个学车高峰，呼啦涌过来三十个人，加上我们原来的二十来个，没法子在一辆车上挤了。恰好这时考试走了一拨，教练就把原来技术成形的划到了油车上，我终于脱离了电车。

不能不庆幸这次升级正当其时。一则是油车上人不多，二则是电车上的新手太多，最重要的是，这批新手以女学员居多，而且十足凶悍，有几个人抱着团儿排挤其他人，还酿成了几次小冲突。有一次教练Z居中调停，竟然被一个体壮如柔道队员的女人当众顶撞。众目睽睽之下，Z怎能受此等奇耻大辱？他咆哮了几声，把人分成两拨，一拨上午练，一拨下午练，而且都要找他签到。新手毕竟是新手啊，不懂得尊敬教练，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如果我把尊敬教练当做万世不易的真理，那我只能说自己头脑简单了。来到油车场地，我才发现，对教练的尊敬，其实也有个时限，如果非要把这个时限明确划出来，那就是考试。考试之前，你极尽阿谀之能事也不为过；考试之后，你把教练当成一头猪一堵墙也属正常。常有考试过关的学员到油车场地边晃悠，或者钻进板房打牌，和教练擦肩而过时，瞟都不瞟他一眼，更别说陪笑脸或递烟卷了。几个小青年喝完了饮料，故意把空饮料瓶扔过场地边的一堵矮墙，还恨恨地说，扔了也不给他去卖钱。

刚来到油车场地，我还害怕开不好。电车有活动范围，万一忘记踩刹车可以自动断电；油车没有电线拴着，危险系数就增大了。我亲眼看见一个女学员撞在信号桩上，越紧张越是手足无措，在桩上拱了几十秒钟，把车大灯、保险杠撞坏了，还磨了好大一块漆。队长、教练都跑过来了，女学员在挨训，其他学员在幸灾乐祸，说交了两千多块，能撞坏他一辆车也算值了。

我没有撞车，并不觉得亏，撞车经验虽然难得，但这不是玩碰碰车，谨慎点儿不是坏事。练了几天，加了一次班，我请求教练教我移库，教练就给我指点了要领，练了几趟就掌握了。学员们有个共识，就是移库比倒库更容易，其实也并非这么简单。学倒库是刚接触到车，学移库已经对车有了直观的感觉，手脚配合熟练得多，如果把两项内容前后换一下，也许会有相反的结论。我偶尔还会有失误，被教练看见了还会挨训。像我这种不找教练套近乎的学员，教练不喜欢自然在情理之中，所好的是我加了两次班，每次都是我召集学员收齐加班费亲手交给教练，所以教练对我应该不算太刻薄。有个开过车的学员，自恃功底深厚，平时很少去练，更不可能加班，临近测试才去。他站在场边说，我在家倒面包车，车两边都只有二指的空当，从来都是顺顺当当倒进去的，这个场地这么宽，绝不会有问题。教练不耐烦地瞥他一眼，没说话。等到这位老兄上车一实践，发现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后轮出线，还差点碰杆。他一下车，教练就开火了，真能吹牛逼呀，你还继续吹呀，水平不是让你吹出来的，你不是水平高吗，咋倒了个一塌糊涂哩，嘁！靠技术吃饭的，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对自己技术的公然挑衅，就好比鲁班门前耍斧头，耍好了还行，耍不好就是自讨没趣，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