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那系着围裙的奶奶

这两天常常想起过去的事和逝去的亲人，尤其是从小带我长大又跟我朝夕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奶奶。

因为我爸爸在兄弟辈中排行最小，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奶奶已经有七十多岁了。在我的记忆里，每当一到这个季节，奶奶就会系上她最心爱的蓝底白花粗布围裙。围裙也可以套到脖子上系的，可是奶奶往往不那样系，而是把围裙的上半部叠下来，然后直接系在腰上。不干活的时候也不解下来的。奶奶说那样系着围裙暖和着呢。

那时候奶奶可不像我们现在有那么多换季的衣服可以穿，一般起了北风就需要穿上薄薄的棉袄，那棉袄都是中式大襟用盘纽的那种，胸口倒是不容易透进风了，可是却不怎么收腰，怪不得奶奶一天到晚系着围裙呢，原来是为了给空空的棉衣加一条比较美丽而实用的腰带呢。

奶奶可是她们那个时代的女人中的幸运儿，因为她逃过了裹足的劫难呢。听奶奶说起过，原因很简单，就因为奶奶的兄弟没得早，奶奶的父亲把她当儿子养了，在学好女孩子该学的本领外还教给了她男人该做的活，于是就理所应当地免于裹足一关了。

奶奶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但是她却有着很丰富的知识呢。小时候，每到夏天，仰望星空时，我从奶奶那里认识了北斗星和银河，了解了王母娘娘和七仙女的故事，也第一次从朦朦胧胧的月色中接触了嫦娥与吴刚。雷雨交加时，我惊恐不已地躲在奶奶怀里，似懂非懂地听奶奶讲雷公公如何劈死恶人护佑善人的奇事，据说只要翻过被雷公劈死的人，在他背上用草鞋蘸着白酒使劲地擦，那人的背上就会显现出他罪孽的缘由来的。奶奶说雷公是不会随便劈死人的。另外还有如孝女曹娥、立海塑背老母等等的传说。我常常惊诧于奶奶怎么会有那么多神奇的故事藏在脑海里呢，而就在那时，我幼小的思绪也开始纷纷扬扬了起来。

奶奶做家务也很利索。那时我爸爸妈妈都在上班，一日三餐都是奶奶打理的，奶奶能在照顾妥我们几个之后赶在我爸爸妈妈下班前把饭菜准备好，而且还一样一样地摆放整齐，连饭都盛到了我们手上的！奶奶的吃饭跟她做事一样利索，往往是她第一个吃完，完了还一条龙服务到底收拾碗筷呢！所以这事直到我长大了后还羡慕我妈妈呢，能碰到奶奶那么好的婆婆。

其实我当时对奶奶的依赖比对我妈妈还厉害呢！从小晚上我喜欢跟奶奶一起睡，每天等天黑了我非得拽着奶奶的手才觉得塌实，因为奶奶有时也给我们讲鬼故事呢，在我的脑海了，敢于讲鬼故事的人肯定也是强悍威猛，连鬼都会怕三分的，我觉得我的奶奶就是这种人！年老奶奶的手是粗糙的，还绽露着粗粗的几条青筋，但是在我的记忆里，被奶奶拽在手里的感觉很温暖很柔和，就连那喊我回家时扯破喉咙的呼唤现在回想起来亦犹如山歌般动听呢。

……

如今，又是冬季。在这冬雾弥漫北风渐起的日子里，我仿佛又看到了我那腰系蓝底白花围裙的奶奶了，我感觉到，她似乎都不曾离开过我，依然坐在那把发黄的竹椅子上，笑吟吟地讲着我永远都不会听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