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海涛

新一期的《松滋作家》到了，我拆开牛皮信封，照例是先浏览一遍，无意中看到了一则消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尹海涛！我市脑瘫诗人尹海涛卖诗救母！

一个永不可能忘却的身影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是你吗？海涛。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吧？算起来你应该读高二了吧？看看这则消息上说海涛就读于武汉第二聋校，我在心底确认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你了。消息上说海涛说话不太清楚，最好短信联系，我的记忆中你说话也是这样的啊!我迅速写好一则短信发出，“海涛你好！我非常想知道你是不是我曾经的学生，四年前我教过一个学生叫尹海涛，跟你的情况相似，我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今天在《松滋作家》上看到你的消息，不知你是否就是他？我希望能买这本诗集，但不知怎样才能买到？文老师。”我开始了等待，等待你回音。

六年前，我顶了重重压力走进了一所新学校，这是一所很特殊的学校，四年前已经停办了。当年我所在的电厂子弟学校停办，一批我教了四年的孩子追随我来到这所学校，来自不同学校的孩子组成了一个新的班级，而你就是这个班上的学生。这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届学生！有的是我教了六年的学生，有的是教了五年的，最少的也教了两年。这是一个多么特殊的班级啊！山区学生人数锐减，好多学校停办，先是河田坪，接着是鄢家岗，然后是电厂，还有你的母校仙楼香，等到你们毕业，这所学校也停办了。准确地说我们这个班级是由五所学校的学生组成的，我们是多么有缘的一群孩子，而我非常幸运做了你们的班主任。

你特殊的身影一下引起我的注意，我找你原来的老师打听你的情况，才知道你居然是一位脑瘫患者！小脑瘫痪，你无法很好地支配自己的行动，五岁才会走路，你无法用语言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你无法写出工整的字迹，你无法回答老师的问题，因为老师们听不清你说的话，你甚至走路都很艰难（在我们看来），海涛，我不知你是怎么走到现在的，但我知道你付出了太多太多，那是常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你是坚强的，你在学校住读，自己打饭，自己打水，自己洗衣服，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因为你表现得一点也不比其他孩子逊色，甚至超越了他们！我常常表扬你，那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你成绩优异，我是你的数学老师，你通常情况下数学都在95分以上，应该说你是很聪明的。你的语文往往得分不高，原因是阅卷老师很难辨认你的字迹，想想一个老师阅几百份卷子，几个小时内批改几百篇作文，高强度，高负荷下谁能仔细去辨认你的字迹呢？因此你的作文丢分严重，只有我和你的语文老师知道，你的作文其实很棒。

记得我常读魏书生的文章给你们听，还教你们写坚持写日记，尽管我只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因为我喜欢这个特殊的班级。一学期坚持写日记的学生最后剩下了三个，你居然就是其中的一个。一批推销数学速算的人来学校，给你们讲课，你听得很认真，对速算产生了兴趣，毫不犹豫买下了那本价格不菲的书，当时买下书的不止你一人，但是好多学生根本没去翻动一下。有一次我去查寝，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孩子靠在被子上，在认真地看那本书，那个孩子就是你！学校那时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很多活动都没有了，我会想出很多注意带你们活动。每周我会在班上召开班会，要求每个学生发言，目的是为了锻炼你们的胆量和表达能力。第一次轮到你发言了，你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稿纸来到台前，涨红了脸，那不听使唤的脑袋左右摆动得更厉害了，你努力想张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全班同学用期待的眼光注视着你，有的同学在给你鼓掌，还有的同学恨不得上台替你，终究你还是没发出声音，我不想让你难堪，对同学们说：“海涛是好样的，他写得很精彩，有谁愿意帮他一把？”很快有同学跑上台，接过你手中的稿纸，替你发言了，掌声在教室你响了很久……以后每到你发言时，总会有同学替你。

五年级暑假，有一部分成绩优异的学生要求我给他们教数学奥林匹克，我没想到你也要求参加。你的家在偏远的山村，你的身体又是这个样子，说实话我还是很担心的，但是你却坚持要参加，最后我只好答应了你们的要求。你和其他八个孩子住在了我家，一住就是接近二十天。白天我给你们上课，给你们做饭吃，做暑假作业，课修时就陪你们下跳棋，晚上带你们逛超市，买菜，买西瓜……那段日子跟你们在一起，我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

平时我总是鼓励你们把废弃的纸张、易拉罐、饮料瓶什么的收集起来，积攒到一定数量时就去卖掉，六年级毕业那天，我用这些钱，另外自己补贴了一点，在街上买了一些西瓜等，我们大家好好庆祝了一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终于还是分别了。学校停办了，我也到了另一所学校，后来又换了一个学校，从此我没有再见到你，曾经多次打听过你的下落，却终究没有联系到你，但我始终坚信你一定会坚强地走得更远！

二十多年的教书生涯让我的生活变得宁静，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我独守着这份宁静，独享着这份宁静，在似水一样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想起你，想起你们这群可爱的孩子。那年参加市中小学班主任培训，我作为学校少先大队辅导员也参加了活动，并撰写了文章《我是班主任》，获得一等奖，那篇文章就是写你的。

短信发出后没有任何回音，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忘了我？我不知道你在经历什么样的磨难？我不知你的母亲身体究竟怎样了？那个没有放弃你、没有放弃希望的妈妈，也曾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昨天我在杨东鲁先生的新浪博客里留言：“杨老师您好！我在松滋作家上看到一个消息，有关尹海涛的。四年前我教过一个脑瘫的学生也叫尹海涛，这几年我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我不知他现在哪里？不知道这个海涛是不是他？很想知道他的有关信息，麻烦您问问他是不是仙楼乡的，如果是，请转告他文老师很想念他！不甚感谢！”我想通过关心你的人找到你，今天打开博客看到先生的留言：“正是他。他在武汉第二聋校。诗集是我发起为他出的，也是我主编的。今天我到刘小，问了你，说你到初中了，不知是不是。请将你的手机号告诉我，下次来刘家场我好与你联系，也把尹海涛的集子送你。”海涛，果然是你！你让老师找得好辛苦！感谢东鲁先生，让我找到了你！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净土，那一定是我们曾经拥有的；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真情，那我一定愿意献给你！你知道老师在想念你吗？愿你在外平安，愿你少一些磨难，愿你的同学我曾经的学生们能读到你的诗集，你的故事我会讲给现在的学生听，告诉我，该怎样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