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今年的初雪，仿佛来得格外的早，格外的有气势。

夜不眠，听秋雨敲窗。玲珑清脆，有金石之声。心里想着“一层秋雨一层寒”，明天该有一个呵气成霜的清晨。晨起，已经听不到雨声，隔窗望去，空中仿佛还飘着晶亮的雨丝。窗子上笼着清湿的寒气，站久了，就感觉指尖冰凉。无端想起一句宋词，“清晨帘幕卷清霜，呵手试梅妆”。不知你想到了没有。

撑伞出门，才知道不是雨，而是细碎的雪。落在伞上，絮絮如私语。湿淋淋的石板路上，散落着梧桐树的大叶子，安静的凋谢。冬青树上覆着层晶莹的水气，牵牛花不再开，剩了依然缠绵的藤与叶，无语轻偎着。虽然是雪，却不成形，落地即化。初雪的美，在于“初”字带来的惊喜。如人生之初见，爱之初萌，因为累积着太多的期待与向往在里面，往往是难忘又难舍的一种。初雪是冬的标志，历经春花秋月后，对肃然的冬季就有着些许的盼望。而初冷也是极冷的，我虽然帽子、围巾、手套俱全，而且努力的裹紧了大衣，还是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细碎的雪粒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雪花。相比于雨，雪有一种端庄的轻灵。北宋毛滂的词中写：“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大约是对轻雪飞扬的最灵性的表达。静对一窗飞雪，就容易有一窗安静的心事，有一帘飞扬的沉醉。我在92年的隆冬去过冰城哈尔滨，漫天雪舞中在冰封雪冻的松花江上看采冰，坐马拉的雪橇。很多年后想起来，还似乎能感觉到雪花飞落脸上时那清凉的触感。雪是冬的精灵，以花的身形，舞者的姿态，带来一个纯净空灵的世界。雪无形，却塑造着有形的世界：雪的花，雪的树，雪的路，雪的桥，雪的山川，雪的大地；雪无色彩，却衬托出万般妖娆；雪无声，却倾诉着万千情思。

初雪突降，秋意还来不及退去。绿意犹存的白杨、垂柳，顶着厚厚的雪，别有一番庄重与妩媚；常绿的松柏，也并没有“大雪压青松”的凛然，而是快意的舒展着手臂，迎接着纷落的雪花；小园深处，还有迟开的花朵，在白雪下露出点点嫣红的明媚来，让人想起《白雪公主》的童话。雪下了很久，但似乎没有停止之势，很快塑出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来。这让我向往着植物园的小径，紫竹院的竹林了。或可以闲步清心，听雪落竹声，看飞花似梦，寻一点旧时的心情。但只是想一想，心里早已没有了踏雪而去的勇气。儿子一大早就在外面忙碌着，中午时才回来。脱掉湿淋淋的鞋子，围巾，手套，兴奋的与我说着他的雪人怎样的引来路人的围观，赞赏，甚至还有人留影。我看了他拍回来的照片，雪人的样子像极了奥特曼故事里的怪兽，胸前写着大大的LOVE，看起来还是个很有爱心的怪兽。少年的心，如初雪，还没有历经岁月蹉跎，红尘浸染，所以格外玲珑清澈，快乐与忧伤也格外的纯净，有感染力。倘若可以，不知道有多少人愿用一世所得来换取这少年的疏狂。正所谓“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只有少年心”吧。

我是极怕冷的体质，却爱冬天。冬天是一个可以躲起来的季节吧？可以穿得臃肿而温暖，走在冬日的冷风里，感受这沉默的季节里凋谢的美；或者在倦慵的午后，坐在阳光明媚的窗前，捧一杯红茶，想一点倦慵的心事。冬日的阳光是最明媚温暖的一种，冬天也是最让人向往温暖的季节。“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最常让我想到推开家门时那一点温暖的感动，应该有一蓬燃得正旺的炉火吧？

初雪正浓，冬天来了。你呢，可有地方暖一暖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