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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琴台文艺)

2013-10-23 18:03 作者:冷月 阅读量:290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正月初十上午十点左右,我刚把电话打开,上面就显示了好几个同一来电的短消息。我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丝不安,立即回拨了过去。电话那头,表哥告诉我,婆婆昨天绊了一跤,现在正在关帝镇医院。婆婆已经九十九岁了,其实真正的年龄肯定是一百岁。我一听就知道凶多吉少,便立刻电话告诉了爸爸,并和他一起火速感到了关帝。那天下着雨,立春刚过一周左右,早春二月,时不时冷风袭来,灌进衣领,我的心禁不住更加寒凉起来。我们来到医院二楼,我看到了坐在雪白的毯子上,眼睛依然闪着亮光的婆婆。在医院里我们详细了解了婆婆的病情,医生给我们看了婆婆拍的片子。原来婆婆大腿的骨头绊断了,这么大的年龄了,医生也不敢做这个手术了。并说前两天有一个老太婆和婆婆的情况一样,还没到五天就去世了,边说边还给我们看了她当时拍的片子。听到这个情况,踌躇再三,爸爸最后终于痛下决心:“先送回去。”说了这一句,就再也不作声了,但我依然可以想像得到他当时内心是如何的纠结。那时,暮霭沉沉,水泥地面积了一小滩一小滩的污水,还有来来往往行人鞋底挟带的暗褐色的泥土。我本来给父亲说自己也留下来,看有什么忙可以帮,但一会儿父亲又说让我拿着婆婆的片子,明天到医院咨询一下,看究竟还有没有办法。晚上十点左右,爸爸又打来电话,再三要我多去几家医院,把情况尽量问详尽一些。看这种情况能不能做手术,能做费用是多少?最后他喃喃地叹息道:“要是花钱能让她重新站起来,哪怕一瘸一拐的也好啊!”

婆婆其实是寄居在乡下亲戚家里的,身体很好,七八十岁的时候走十多二十里路来简直是一阵风,叫她拄着拐棍,她理也不理。因此母亲也常常自愧不如,时常戏称称她为“铁人”。所以婆婆也帮着所有的子女做了很多事情,直到这次绊到。她经常暂住的那里,当然就做得更多一些。爸爸从婆婆六十岁开始每个月都给婆婆拿生活费,甚至连洗衣服都拿了相应的费用,这将近四十年爸爸也付出了十万多元的心血。爸爸也觉得没有什么,一来是自己是儿子,农村的传统习俗有“养儿防老”之说;二来其他几姊妹都在农村,经济条件都比较差,自己教书退休后多少有几个工资;三来自己常年在外,爷爷的后事都是亲戚帮忙料理的。记得爸爸还是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就把婆婆的户口从农村转成了非农业户口,在那个年代是非常令人羡慕的。后来爸爸在绵阳城里定居以后,又把婆婆接到了城里。爸爸的本意就是从此以后,婆婆就随着爸爸在城里安享晚年。但爸爸把婆婆“骗”到城里住了半年之后,婆婆就寻死寻活非要回乡下去。说起乡下,其实也没有她住的地方了。土坯的老房子早就被冲垮了,屋顶的瓦也被大表哥拿去盖了自己新修的房子。她原来经常住的房子也成了外孙的地盘,她能回哪里啊!没有办法,父亲只好和小字辈商量,说明了情况,将婆婆暂时安顿在那儿。

那天晚上,我和父亲一样在半睡半醒中艰难地熬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穿梭于各大医院,得到的答复都是没办法,只有过拖了,我的心情格外沉痛。最后在骨科医院,一位医生告诉我,可以试一试,他们医院曾经给一位101岁的老人做过这样的手术。我好一阵高兴,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但后来经过医院的检查,医生说婆婆的心脏、肾脏等好多方面都有问题,如果强行做手术,很可能连手术台都下不来。我们当时真是不知道怎么给她说啊,大家只好沉默着把她又送回了乡下。离开医院的时候,婆婆说道:“这么就出院了,我的腿还是“承”不起劲呢?”言外之意,怎么就这样出院了啊。没有谁回答她,大家的心情如阴霾的天空一样沉重。她哪里知道,我们努力的这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只有在床上度过她一生中最后的时光了,一个月、一年半载,谁也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婆婆当时是多么希望自己能站立起来啊。

回到乡下,才开始的时候婆婆还能吃一些东西,喝的水也多,但她下半身几乎毫无知觉,大小便失禁,我去的时候,她住的那整个屋里几乎满是屎尿的味道,一天要又洗又换好多次。因此父亲便适量控制一下她的饮食,每天按时把饭菜端到她的床前。城里那边母亲又独自一人在家,我平时几乎也每天去看一眼母亲,因此我也只能抽星期天的时间去看看婆婆。婆婆的孙子们听到了这个消息,也纷纷前来看她老人家一眼。在清明节的假期,远在广元的姐姐、姐夫,妹妹也赶来了。到了婆婆那里,天空飘着如烟如雾的小雨,眼前是一片皎皎的梨花,仿佛盛开着一座座清丽的花坟。白艳艳的梨花张着小嘴,眼里好像含着晶莹的泪滴。

父亲几乎是守在婆婆身边,爸爸们几姊妹中也只有三娘来换一下爸爸,或许是长期卧病在床,婆婆的情绪也坏到了极点,有时候更是胡喊胡闹,甚至厉声尖叫:“王母娘娘来收我的命喽!”吵得周围的邻居在晚上也不得安宁。就这样,婆婆在痛苦中苦苦熬了近150个日日夜夜,终于闭上了眼睛,走完了她人生中的最后一程。我赶到的时候,表妹正在给她梳头。我发现刚办的死亡证上的地址有问题,又风风火火地骑上没有刹车的破旧自行车去找表哥重新办理。当我再次走进婆婆的屋里,父亲掀开已经用红布盖住的婆婆的脸,又用手扶了一下婆婆的眼皮说:“妈啊,你要闭眼啊!”又对我说:“再看最后一眼了!”

最后商定我先回城里,明天早上跟着殡仪馆的车一道下来拉婆婆。第二天一早,我原以为昨天打了电话,就在离殡仪馆不远的路边等候。哪知一打电话,电话那头却说:“现在没有车了,最少也要等两个小时左右!”我一下慌了神,昨天和爸爸说好的八点半左右,爸爸到时候肯定是等得心烦意乱,于是连忙跟别人说了好大一通好话,最后那个接电话的女的说服了一个在休息的师傅,把婆婆很快地拉到了殡仪馆。当婆婆的骨灰出来之后,爸爸和表哥拿着专用的小铲子轻轻地把骨灰装进了鲜红的绸子里面,我看着父亲,又接过父亲手中的小铁锨,把剩下的装完,我心里默念着:“这就是我的婆婆啊!”

当天吃完午饭,我就在关帝镇拉回了五包水泥,我们又请来端公看好了墓地,选定了6月6号是婆婆下葬的日子。看着端公在那里念念有词,本来我内心是极力反对的,但父亲在那里,我也不便插嘴。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阴晴不定,风雨飘摇。已经接近70岁,多年没干过体力活的父亲踩着泥泞的山路,瞒着我独自往坟地的山坡搬了50多块砂砖,每块足足有30斤。第二天我去了才知道,本来准备狠狠说父亲一通,说大不了出点钱请人帮忙嘛,农村不是有“殡葬一条龙”的服务吗?你这么大年龄了,手臂又做过手术,现在钢针都没有取出来,一下把你滑到了,哪们得了哦。但我刚开口,父亲就说人家都打工去了,哪有你说的那样好请人啊。我说不过他,没有办法,我也加入了爸爸的行列,不过我告诉他,用背篼背可能省力些,这句话他算听进去了。我虽然比父亲年轻得多,和父亲一样,离开农村之后几乎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所以开始还可以,但三四趟下来,也是气喘不已。当天晚上回家,肩膀上早已是几条红扑扑的血印。

第二天中午,我参加高考开完会,火速赶到了墓地。还好婆婆的棺材正好放进墓穴,还没有盖土,最后婆婆的几个子女,我们在家里的孙子,庄严地给婆婆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我看到头发全白了的父亲也跪在湿漉漉的地面,双手合成十字……很快芬芳的肥沃的泥土掩盖了婆婆的棺材,我再次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这就是婆婆的一生啊!辛劳了近一个世纪我的婆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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