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花
一簇一簇的植物葱茏葱茏,一片一片的嫩叶翠绿翠绿,一朵一朵的鲜朵紫红紫红。紫红色的花朵从翠绿的叶片上伸张出来,像个个喇叭向着天空向着大地向着人们吹奏。我细细聆听,“呜呜”地,犹如喇嘛庙的号音,使人如置身无边的旷野,在喧嚣的浮世感受到了些许安宁。
早上上班,经过漫长的旅程,从寄居房里走出来,经过一路灰尘扑扑,历经阵阵车流拥堵,来到单位,一进大门,簇簇翠绿的植物上开满的朵朵鲜花映入眼帘,使人顿感轻松、爽然,这,就是此生最能沁我心脾的花朵——胭脂花。
曾记得,幼小时,对花朵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金黄金黄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只是农民丰收的希望;紫红紫红的马苕花(紫云英),只是春耕即将到来的象征;玉米的须、缀在水稻小麦嫩绿幼壳上的花蕊并没有人认为那就是给我们带来希望带来丰收的花朵。于是,花,在我幼小的心灵,并不是美好的象征,而只是丰收的希望。
我们所住的院子是许多户人共同居住的,是解放初期土改时给穷苦人家分的房子,是地主新修不久的住房——地主运气不好,房子刚修好不久就解放了,就分给贫下中农了——从还没有上漆但却具有木质本色的裙板上可以看出。一个四合院,中间有道墙,不到两米高的墙,墙的一边是我家之所在,有十几间房子,住着五家人,另一边比这边小点,住着三家人,这道墙,就成为两个院子的分界线,我们当时将其各称为一个院子,即X院子和XX院子。两个院子各住着几家人,几家人的大人都差不多的年龄,几家人也各自有或多或少的小孩,年龄也差不多。院子有界限,大人有界限,小孩可没有界限,两个院子八家人共几十个小孩,大大小小,在一起拾拱、跳房、逮猫儿、丢沙包、拌片子、掺牛儿、滚铁环......其乐融融。
就在那个把两个院子分开的墙的两边,各有一棵桃树和两棵樱桃树,每年春天,都先后绽放出雪白和粉红的两种花来,我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我们并不是看中树上开放的鲜艳的花朵,而是憧憬着不久的将来树上会结满殷红的樱桃和粉嘟嘟的桃子,那时,我们可以一饱口福,尝到难得一尝的水果的滋味。虽然几棵果树各为其主,但在那个年代,这并不重要,“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只有在那时才体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农村何处不飞花,但在那时,从来没把花当花看,从来没有从美学角度欣赏过无处不在的花朵,人们都是带着势利的眼光看花的,看到的是花后面的果实。直到有一天,我读高中了,在绵竹最大的最有名气的中学读。在那个“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的年代,学校的环境治理也是要学生亲自动手的。刚好恢复正常秩序的学校百废待兴,老师组织学生搞劳动,其中重要的事情就是清洁环境美化环境,毕竟那时的老师都是有教养的,刚从牛棚中走出来,压抑在心中的爱美之心迫不及待地喷发出来,在组织学生清理垃圾污水之余亦组织我们栽点花花草草。
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是教数学的,在此时尽展其数学几何才华,在设计布置花坛时也按照数学几何原理,椭圆形、菱形,虽然不大的地方,也布置得玲珑剔透别具风格。
但我绝对不认识那些花,一是没思考过,二是老师没说过——老师只关心他的几何图形划得好不好。直到有一天,我高中毕业了,考上了大学,要办有关手续,母亲陪我到学校。也许是心情的缘故,这时我对那些花花草草产生了兴趣。“这是什么花?”我问。“这是指甲花。”妈妈答。“这是什么花?”我再问。“这是胭脂花!”妈妈又答。我真的佩服我妈,几十年与油菜花豌豆花打交道的人,竟然能认出这些花来。
特别对那胭脂花,我有特别深刻的印象,一棵小小的苗,竟然能长成那么大的一笼,开那么多那么多小小的喇叭样的紫红色的花朵,花期是那么长那么长。这时,我记住了,那就是胭脂花!
胭脂花,作为花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存在了那么那么多年,尽管在上大学时,桂花的飘香,一窜红的鲜艳,都没有挤掉胭脂花在我心目中“花”的地位;尽管在工作后,月季、菊花那么艳丽,也没有使我忘记胭脂花的美丽。
去年“5.12”了,我们住在了花园泉,棚棚搭在了空地上,搭在了树荫下,凡是有利于生存的环境都被人们占据了,到处一片凌乱、肮脏的样子。人们在生存已成危机之际,谁还关心地上长的花花草草,可就在人们郁闷彷徨之际,板房办公室前面的以前的绿化带上现在的棚棚侧边,在一簇簇碧玉般的叶片间开出了紫红色的喇叭样的小花,使人们在烦躁的夏天有了几分清爽,在无望的时节看到了几许希望。
胭脂花,在此唯一的一种花朵,艳丽,打破了单调的生活,小巧,在鲜艳中带给人们几分宁静。
我们仍然在板房办公区上班。
今年三月底,一株株幼嫩的植物从土地中生长出来,从残存的废墟下生长出来。“这是什么植物?”许多人并不认识。我思索再三,然后答道:“应该是胭脂花吧?”“为什么呢?”他们不解地问。“因为这里面只有胭脂花的生命力最强!”我凭以前在中学时的感悟和去年在这里面看到胭脂花的经历肯定地回答。“确实不像其它杂草!可能是吧。”有农村生活经验的同事说。
这种植物慢慢地长了起来,将小小的嫩嫩的头从布满废墟的土地上探出来,然后越伸越长越来越大,渐渐地长成了人们能够辨认的样子:叶片变成了披针形,茎秆粗壮了,分枝了,从一棵柔弱细嫩的幼苗长成了一大笼一大笼的植株。
再过一段时间,上面长出了一团一团的花骨朵儿,绿绿的苞内现出紫红色的花蕾。
茎秆生长着,叶片生长着,花朵孕育着。一天,花蕾绽放了,一只只紫红色的小喇叭从绿色的花苞中伸了出来,摆脱了花萼的禁锢,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一朵,两朵......一簇,两簇......不几天,在繁茂的植株上,在翠绿的叶片间,开放着许多许多紫红色的花朵。
前面的花开着,后面的花蕾长着,前面的花谢了,后面的花开了,前赴后继,一朵花枯萎,更多的花绽放,枝叶越长越茂,花越开越艳,然后,无数株胭脂花竞相开放,形成了一团团花簇一个个花园。
一边花蕾在绽放,一边花朵在枯萎,变成一个个圆圆的黑色的种子,花掉了,种子形成了,一个植株,在开着鲜花的同时也结着果实,在果实落地的同时鲜花继续开着,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从夏天到深秋,直到九月,国庆节前夕,所有的花儿才凋谢完,植株才慢慢地枯萎。但她孕育的生命,在她的根下,在她种子散落的地方,等待着来年春天的萌发。
我欣赏胭脂花,不仅欣赏她的艳丽与花期,更欣赏她的坚强与执着,欣赏她的前赴后继与生生不息。
[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