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琴台文艺）

下了夜班已快天亮，因为是冬天，所以路上的行人不多，除了一些早起的摊贩和晨练者。

大明开着他那辆“本田”摩托慢悠悠地回家，一边享受着晨时清新的空气。忽然，一辆摩托车呼啸着从他后面飞驰而过，他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下。紧接着，前面不远处传来急刹车的刺耳声，大明定睛一看，是刚才那辆飞驰的摩托摔倒在地，他过去一看，只见那开车的男人扶起摩托车退了几步，又飞快的开走。

“不要命了，这么快。”大明嘀咕了一声。此时虽然已经快要天亮，但这里没有路灯，所以黑蒙蒙的，视线并不好。

在他就要过去时，耳边听到有微弱的呻吟声。大明连忙停下车看，只见一老年妇女躺在血泊中，眼睛求助地望着他，嘴唇颤颤哆哆的说不出来。大明正欲下来救人，但忽然想起报纸上经常看到救了被撞的老人却被倒赖的消息。他看了看左右，没有其他人，谁能证明不是他撞的呢？万一老妇赖上自己怎么办？这一连串的问题止住了他停车救人的念想。随即，匆匆忙忙地驶离这是非之地。

事情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就在大明已经忘了这事时，吃饭时拿起桌上的早报随意翻着，一则“寻找目击者”的启事跃入他的眼帘，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天早上被撞的老妇已经不治身亡，警方为了抓获逃逸的肇事者，悬赏寻求目击人。

“她，死了？”大明心头一沉，眼前闪过血泊中老人求助的眼神。大明的心里堵得慌，内心有一种难于摆脱的自责，自怨没有伸手相救，以至于一天的工作都显得恍恍惚惚，就连如何下班，如何回家，何时睡下，也迷迷糊糊不清不楚。

躺在床上，眼睛刚眯去不久。倏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大明急急忙忙披衣起来开门，只见一人怒气冲冲地进来，拖了一把椅子出来重重地一放，坐下，双眼直盯着大明一言不发，盯得大明浑身不自在。

相对了不知多久，大明忽然想起，自己并不认识他，连忙问道：“你是谁？这么晚来有什么事么？”

“我是谁，你不认识吗？”男人冷冷地一笑，嘲讽的眼神扫了大明一下。

感觉脸熟，但脑袋迷迷糊糊的，大明使劲想也记不起来。

“别管我是谁。先问你为什么？”未待大明多问，那人先又发话：“为什么你可以弃一个垂死的老妇人于不管不顾，自己撇身走人？”

“你难道不清楚你的这一念、这一动，导致的是老人的生死一线吗？”

“我，我，我。。。。。”大明嗫嗫着嘴，答不出话来。

“答不出来了吧？”那人冷然一笑，又道：“是因为你没有心，没有同情心，没有做人起码的良心！”

也许是被问急了，也许是恼羞成怒，大明猛地站起来，说：“我凭什么救她，我和她非亲非故。再者说，如果万一她赖上我，说是我撞了她，我又怎么办？我找谁给我证明去？”

那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大明心里直发虚：“你，你笑什么呀？”

“我笑天下最可笑之人啊？”

“我可笑吗？朋友，你该记得前几年的彭宇案和许云鹤案吧，还有许许多多同样的案件，不都是因为好心相助结果没得好报，反而落下了官司？这样的事情能不让人寒心吗？能不让我后怕吗？而且，法院竟然还判了救人方赔偿！这样一来，谁还敢出手相救，谁还敢挺身而出呀？”大明讲着，讲着，不禁激动了起来：“我是胆小没错。可是，为什么导致我不敢伸手呢？是什么导致我畏缩不前呢？难道我就真的这么没心没肺吗？不，我想去救她。。。。。。可是，如果万一她赖上我，又有谁可以为我主持公道呢？”

“是啊，我们往往说，如今的社会处处透着冷漠，对路上的案件视而不见。可是，朋友，请问你，是我们太冷漠，还是曾经的那腔热血早被冷漠的社会所熄灭？”

那人静静地听着，直待大明说完，才回：“是的，现实中的确有这样许许多多的不白之冤，的确有这样的好心不得好报。可是，如果我们人人都是这样的各人自扫门前雪，那么，那些无良之人不是更加的猖狂了吗？我们人人不是更没有了安全感了吗？”看着无语的大明，他继续道：“打个比方吧，假如这个老人是你的家人，你知道了有人这样见死不救，你的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大明你告诉我。”

“我。。。。。。”大明说不出来。

“可以理解你的担心。可是，你为什么连一个报警的电话也没有打呢？起码，你可以拨打120吧！”看着头垂得越来越低的大明，那人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而现在呢？你应该有看见那肇事者的模样，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瞻前顾后，恐怕你一辈子的良心都会不安的！”

“该怎样选择，自己慢慢想想吧！”那人说完，自个儿站起来开门出去。

大明猛的想起还没问他是谁呢，一站起来，“哎约”头撞在床边的墙上，人顿时也被撞精神了起来，一看外面的天已经大亮，而方才？

这个时候，大明再没有了犹豫，拿起床头的电话，按报纸上“寻目击者”启事上的热线电话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