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带上我（六）
六、
人生自古伤别离，聚散无常。死去的人让我们明白：生命的美就在此刻，而此刻不会重新来过！珍惜现在的同时，还要学会向前看，前面才是我的路。所以，我们应该找寻快乐而不是苦恼。我本身并不是不快乐，是自己在寻找苦恼，在自寻烦恼中慢慢向深渊滑下去。
终于开学了，我逃离了冰冷的家，来到学校。
刚开学，就收到雁子的来信。她说：“耘语对你不错，你是否愿意和他相守一生呢？寒假后几天，我一直盼望你能象往日那样到我家来，可结果令人失望，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大清楚。我到你家，才知道你已到学校去了，也知道你四姑已经去世了，真遗憾！整个寒假，我没能好好陪你……”
想起四姑，我一阵伤痛。
我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喜欢恬静，后来回到父母身边，除了家里就是学校，自从考上北京医学院后，看着这花花世界，有很多让我感觉陌生的东西，特别是高楼和人流。刚到北京时，我不敢出门，坐公车总是不断向路人打听方向。
很久以后的一天晚上，我忽然悟出一个道理：人车靠右行使，那么，我到哪个方向，靠右边上车总不会走错吧！
晚自习，当我把这个新发现当成好消息向同学们宣布时，教室里哗然大笑。
我还有一个特点，从不吃零食。实际上，看见室友们每天变着新花样的糕点，我暗地流口水，当她们把它分给我一部分时，我又摇头拒绝。因为我没有多余钱回报大家。
每月，除了国家补贴的三十斤粮票和十几元钱菜票外，我没有其它的来源。而且，我还要在这里面省点出来资助林雁子，她现在在另一个城市上大学。
因为我从不吃零食，有一次差一点儿闹出笑话。那是夏天的一个周末夜晚，寝室同学大都看电影去了，我就一个人在街上散步，看着灯光下映射的树影，我幻想着自己能捡到一笔钱。于是，我的双眼很仔细地扫过街面每一个物体。终于，在脚下，我看见拇指那么大的一个小木板，很特别精致。我看看左右，悄悄地将它拾了起来。物体的形状象一个小孩鞋样，拿在眼前细看，一股清香慢慢散发出来。
“这一定是一个珍奇宝贝。”我忙回到宿舍，悄悄把它包好放在箱子最底层。
过了几天，晚自习后，我正在寝室看书，几个室友拿着冷饮回来了。我无意中发现，她们挖冷饮的那个小勺和我拾起的那个宝贝是那么的相似。
“你们手里的那个木板是什么？”
“是冰棋淋勺啊！”
“哦！”
我一边暗笑自己傻，一边庆幸自己没把宝贝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有时侯，我觉得自己有种挖掘不尽的潜力。我喜欢在夜晚散步，曾遇到过几次危险，但我都轻易躲过去了。
所以，人和鬼，我都没有怕过。
有一次，马路垃圾（专门在路上拦截青年姑娘的无聊人）一直跟踪我，我用心很真诚地说了很多话，最后，他走开了。
最危险的一次是自习后，我和青怡到江边去散步，回来路过一片树林时，被五个歹徒持刀拦截。我依旧很镇定，青怡却吓坏了。我微笑着对歹徒指指青怡：“她有病，只要你们放她走，我就陪你们玩个够。”
我趁他们不注意时给青怡使了个眼色，然后引五个小伙子向树林深处走去。而青怡终于走出了我的视线。
那五个人也不是简单人物，他们把我架上摩托车，向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我紧紧地搂住一个男人的腰，然后开始大笑。我从小就是“绝色”高音，当他们把我放在空旷的原野上时，我一阵阵大声地笑着，声音响彻云霄。我边笑边拉住一个人，开始脱他的衣服。
“是个神经病，一个疯子。”他抛开我的手，躲闪着。
“听见没，她的笑一直不歇气，可能是个女鬼。”
另一个人也这样附和着，然后他们飞快地跃上摩托，飞驰而去。
我仍笑着、跳着追赶着摩托。
我在回校路上和青怡喊来的一群人相遇了。
“以后没有我们陪，不许再散步！”听完我的叙述，耘语拉着何枫在路边一屁股坐下来。
我知道，他们都是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跑过来的。
从这以后，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看见耘语和何枫的身影，而青怡也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我。
一天晚上，耘语和我说了许多话，他让我答应做他的恋人。可我一想到苏曼，心里总是放不下。见我不冷不热，他就从实习单位搬回学校住了下来，每天下班回来，他总是给我带点瓜子一类的零食。在遭到我的拒绝后，青怡就将零食抢过去分给室友。于是，大家都在我面前说他人不但长得帅，还体贴有心，将来必定是个好丈夫。
而何枫呢？
何枫常常抢着给我买饭、打水，青怡总是跟在他的左右。闲时，青怡会把三人的衣服、被子一起洗干净。面对这几位朋友，我非常感动。
每天晚自习后，何枫、青怡和我一起从教室出来，就会看见耘语在教室外面等我。
一天，青怡突然说：“竹影，何枫和耘语，你准备选择哪一个？”
我摇摇头。
“我一直很喜欢何枫，我和你公平竞争如何？”
我愣怔了一会方才清醒过来：“你喜欢何枫？”
她点点头。
“过两天，我给你答复。”
过去了一些日子，也许是因为青怡的痴情感动了我，我决定倾向耘语。于是，我加倍关注起他来。看见他的时候，感觉心里很充实，没见到他的日子，总是有一种失落感，但是，女人的矜持又让我善于伪装自己。
有一天晚自习后，在楼梯角落里，我没看见耘语，却看见他的一个哥们。
“水竹影。”
听见喊声，我走了过去。
“耘语病了，躺在宿舍里。”
听完，我飞快地跑进他们宿舍。敲门，没人应声，推开门，宿舍里除了耘语躺在床上，没有其他人。我走了过去，担心地去摸他的头，他忽然捉住了我的手，眼中闪着泪光说：“竹影，答应我，答应我……”
“你原来没病啊！”
我说完就抽出手，向外走去。
“竹影…”
耘语跑过来挡在我面前，“做我女朋友，做我女朋友……”
他边说边按我在椅子上坐下。
“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听他一再不断地表白，我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高兴地拿起我的手吻了又吻。
不久的一天夜晚，何枫喝醉了，他把我逼到学校的操场上，想要强吻我。我愤怒地打了他一巴掌，跑回宿舍。
这件事，我没敢告诉任何人。
后来，我决定把我和耘语的恋爱公开。
何枫知道后，就开始不断在外面酗酒、打架，青怡总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不久，学校把何枫的学生会主席撤换了。教授找到他，对他进行了说服教育。青怡、我和耘语都不断地关怀和开导他。
从此，他不再到外面酗酒了，整天沉默寡言。
我和耘语终于成了一对恋人，校园僻静的小路上常有我们携手散步的背影。我常常幻想走进结婚礼堂的情景。
幸福的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要放暑假了。
晚上，耘语约我去跳舞。我不会，便推脱不去。耘语拉我去喝了两瓶啤酒，吃了碗面，然后硬扯着我到了舞厅。
我坐在靠窗的桌边，抬头看着窗外辉煌的灯火，一丝光线从窗外照进来。一扭头，我看见舞池里人群成双成对，还有靠边的几对正紧紧地搂抱着亲吻。舞池里，只有耘语一个人在那里摇着头，来去使劲晃荡。突然，我看见了一对熟悉的背影，我费力而认真地辨认着。微弱的光终于闪烁在他们身上，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心里向下一坠。
黑暗的罪恶都是在光线暗淡下进行。当我再一次被耘语强拉进舞池，我连踩了他几脚。耘语耐心的对我说：“不要紧，踩吧！不把脚踩疼就学不会。”
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学过舞蹈，跳舞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简单，最容易不过的问题，我是想告诉耘语，他身后，苏曼和学校陈洁教授紧紧地搂抱着。
舞池里只看见无数人头晃来晃去，一曲《梁祝》悠悠扬扬，我听不出曲子的抑扬顿挫。音响在暴吼。现在，这里除了乐曲，人们都在用无声的语言交流，这种交流胜过千言万语。
而我和耘语还是语言交流的阶段，所以，我们相互打着手势，准备离开。
耘语替我披上外套，拉开了大门，门外耀眼的光亮闪进舞池。我猛抬头，迎来苏曼和陈洁一个长长的吻，转身抬脚离去的霎那，我的脸顿时鲜红起来。
耘语牵着我的手走在马路上，他时不时地盯着我，我的脸感觉到火辣辣地。
在人稀少的时候，耘语拥着我说：“影啊！看来，你是没骗我，你不但不会跳舞，而且还是第一次进舞厅。今晚，真是委屈你了，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歉意，我再请你吃夜宵。”
说完，他不等我回答，拉着我就钻进了路边一个烧烤帐篷。
耘语起了两瓶啤酒，顺手递给我一瓶。我摇摇头，对他说：“先喝的啤酒还涨着肚子呢！”
“老板，拿几瓶劲酒来。”此刻，耘语心里美滋滋地，“今晚，我要试探你的酒量到底有多大。”
酒来了，耘语一双幽黑的大眼贼溜溜地盯着我，我知道他是想骗我到他怀里躺一躺。这两个月，他除了拉拉我的手，就是偶尔拥抱一下。拥抱时，我心里感觉很甜蜜，很想倒在他怀里，从此不醒过来。可是，女人的虚荣心又让我故作很害怕，每到这时，他就忙喘着气松开。今晚，想到舞厅那一个长长的吻，我又一次感觉心里痒痒地，浑身忽然燥热起来。
耘语看见我脸一阵红一阵白，心疼起来：“影，你没事吧？吃点菜，我们就回学校吧。”我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拿起桌上一瓶劲酒，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耘语正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一双贼眼睛惊愕地看着我。
“澎！”我呛了一下。耘语顺势夺下我手中酒瓶，很快结了帐，拥着我向学校走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上楼回到宿舍的，总之，耘语没有吻我，我想念的那个长长的吻也没有实现。
第二天，耘语拍拍我的肩膀，送我上了火车。
男人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