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干净清爽新鲜的大理,使人宁静如山泉小溪。那明媚的空气,深吸一口,沁心润肺。人们的笑脸生动明朗而又纯朴,我想在这样的地方,人们不会做假,没有造作。举头放眼,天空蓝得纯粹,白云凝固在辽阔的蓝天中,仿佛不为变幻所动,在那青山之山幽幽悬挂,山涧清流透明,潺潺地滑动着。这是一个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地方。我感谢那位介绍我到大理来旅游的朋友。
你累了,可以到大理去,那是一个生命意义所在。我们平常所追求的,在那里变得一文不值。当时,我正因为一笔提成与公司老总发生了争执。我管理着一个庞大的销售部。总经理是美国人,十分吝啬、苛刻。我说:“不要认为我们是低廉的劳动力,我所要求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一种承认一种肯定,是对我们整个销售部劳动的尊重。”他生气了:“史小姐,如果你嫌这个地方容纳不下你了,你可以另谋高就。”我马上接口:“好,五分钟后,我就把辞职报告交给你。”我交上报告,看着他惊讶的样子,我说:“我争取的是一权益。”然后扭头出了公司。
我供职的这家公司,是一家跨国公司。三年多来,它的业绩是与我联系在一起的。在这里,我的能力得到了体现。有好几家私营企业的老板都拍着胸,让我到他们那里去,许诺的职位基本上都是负责市场的副总,薪水并不比现在的低。
回到我的住房里,我给朋友打了电话。她说:“史敏,你太忙太累,现在应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人又不是机器。甩开尘世间的烦恼。要不,谈个男朋友吧。累了,在他肩头上一靠,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哑然失笑。这个世界,男人也许更脆弱,他还想找个肩头靠着哩。我喜欢独身生活。童年少年时代生长在一个爱吵闹的家庭里,我不相信世上没有不吵架的夫妻那句话。人是追求安宁的,一切的奋斗,最终的目的,不是奋斗本身,而是安宁。上大学时,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那喧嚣与噪杂。后来,我用在IM公司得到的报酬,买了今天这套房子。
这不仅是是一个居住的环境,也是一个梦想的天地,一个只有我自己的私人天空。我为屋子里透进来的阳光和窗外的雨水浇出梦幻之声所感动,听我欣赏的音乐,与网上朋友海阔天空地交流着不着边际的美梦。我最喜欢的,就是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回到这个完全按照自己情趣布置出来的屋子,一杯咖啡,眼光散漫,品味着那悠悠闲情,或是捧着一本没有多少意义的言情书,兴来就看上一段,兴尽就扔到边。
独身的心境是美好的,享受放纵自我的惬意,可以尽情地发挥自我,自由而充实。我不能设想,假如真有一个世俗味很深的男人住在这屋里,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我每天所干的就是那种庸俗的事务,繁琐的应酬。回到家还要延续这种庸俗和繁琐,那可真是累。
我这个朋友就是那种像小鸟一样的女子,可她丈夫一天到晚都烦她这样。所以,我说:“算了、算了,你什么事没了,他却感到有事了。”为了解一时苦闷,就去找男朋友,这是多么不思异的错误啊,也许这就是用一生自由的代价。不过我接受了她的建议,去了大理。
沿路所看到的村村寨寨,我涌出一阵阵的悸动。当然,我还没有矫情到脱下一身名牌到此刀耕火种的地步。这不现实。这里的的纯净,并不能真正灭绝我对都市的依恋,在都市里,才是我生存的环境。不过,我所喜欢的正是这种明净,因为我的生命中不全部都风风火火,还需要宁静致远的幻想。
在路上,因为汽车加油,我坐位旁边的那位年轻人下车去,带回来几根干蔗,热情地请我吃:“那些傣族姑娘送的,不要钱。”
“那是因为你有魅力。”我开着玩笑。
“不,我来过大理,就是你饿着肚子没钱讨到她们那里,都能混个饱。这里有着令人感动的质朴,你进来,那种金钱观名利观都会变得很淡泊。这是诗意的栖息地。”
他的话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太令我震动了。我惊诧地看着他。他问:“怎么啦?我说错话了?”
“不,你说得非常正确。”我郑重地点着头。
“你好像满腹心思一样。你体验过放飞吗,就是让心情象鸟一样自由的翱翔,舒发自己,把心里那些并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抛开...”
我一下对他有了兴趣,打断他的话:“你认为什么没有实际意义?”
“你我所追求的东西,其实都与生命的真谛相去太远。其实文明应该是与生命最相接近的东西,在人们疯狂地追逐功利时,以为这样能使生命更有意义,却不知道,这是损害着自己的精神与生命,人们是在搅尽脑汁,伤害自己。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生活实际是在瞎忙白忙吗?”
“你好像是饱经苍桑了一样。”我感到他的话很富有哲理,
我们在车上交谈得十分愉快,后来我得知他是诗人。我真希望有这么一个清谈的朋友,也纯粹是精神上的朋友。与诗人交往很明快,也富有浪漫气息。在生活中出现的复杂问题,他一句话,就鞭劈入理地说出来,让人感到他的机智。
在我三十岁年的生命历程中,不是说没有碰见过优秀的男人,其实优秀的人太多了。只是生活中有太多的际遇,不意味着凡是优秀的人就能走在一起。我问他,愿意和我交朋友吗?他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相逢不就是一种缘分吗?我知道了他叫秦遥。
本来也只当是人生中匆匆的相遇,在大理下车,我们就分手了。
第二天,我穿巡在当地白族和傣族,以及那些中外游人之间。信步走入一家竹楼,这是傣家风味的饭店。刚坐下身后有人叫我。扭头一看,是秦遥。
我愉快地笑了:“不是说要到洱海吗?”
“过两天再去。”他在我旁边坐下,我们很随便地在一块吃了饭。
秦遥告诉我,前些年他曾来过这里,是作协搞的一次活动。因为来过一次了,他对大理比较熟悉。
我一直开心地大理玩了三天,连附近的山寨也去过了。
临到要走的那天,秦遥拿着一个精致温润的笔筒和一件蜡染布的筒裙,送到我房间里来。
“没想到你还是个明察秋毫的人。”
“在商店里我看你很喜欢它,我也喜欢这种蜡染布,你摸摸,就能感到它在给你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这种故事你在都市里没法听到。你要离开了,我不能与你相伴,就让这点心意伴你回家吧。”
我激动的点着头。这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而且很有穿透力。本来我是想临走进这买这两样纪念品的。
不知怎么的,就在远离尘嚣的日子里,我才有一种热烈的冲动在心中翻滚着,这是一种渴望,一种对异性的向往。而这种感觉,是以前没有的。以前我一个朋友还因此而说过我是心理障碍,或者就是生理上有病。其实实在是没有遇见过两情相悦的男人。
我想这冥冥之中的情缘总是早就注定了的。不管我以前是如何打算,如何决定,而瞬间就可以改变以前的一切。我的堤闸被打开了,和我的工作一样,我的性格比较果断,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不太喜欢那些优柔寡断的男人。
我说:“我喜欢它,也更喜欢送它给我的人。”
秦遥倒还真不含糊,他说:“我一直在判断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会不会是我梦中常想的那个呢?”
“结果呢?”
“是,事实就这样。”
他已经牵住了我的手,毫不迟疑地把我拉到他怀里,紧紧地拥抱着我。我想我的亲吻很劣拙。而他却是经验丰富,那种感觉可以让人颤抖。
真的,在那个电光石火之间,我是想与他尝试着与他有更深的接触,我渴望着他的手将我剥落干净,让我在这明静的土地上品尝那种男欢女爱的滋味。只要他愿意,在那一刻中,我会坦然接受的。然而他没有。
他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谨慎地扣好我的衣服,隔着布在上面亲了亲。他说他还有点事,等忙过了回到Z市再约我。我真的觉得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男人,干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而且并没有那种一见到女人就想占有的色鬼。他走到门口时,回头朝我笑笑,冲我说了一句:
“我爱你,决定只爱你。”
这诱人而透明的语言,使我一下晕眩起来,象经过了漫长的黑夜里,突然看见了灿烂的阳光。他已经走了很久,我傻地坐在床上,都没有回过神来。
突然,我一下领悟到,这么多年来实际上我非常盼望着有人对我说这一句话。生命之中混浊的东西太多,以致于把我的灵性都掩盖住了。爱不就是生命中那种必需的东西么?他使我震撼,使我惊醒。
当我坐上车时,我心里非常懊悔,怎么不跟他一块儿去呢?我应该跟他走的。可是,我只身孤影地一个人返回了Z市。
第一件事,就是IM公司的老总给了我一个的留言电话。他请我原谅他的一时冲动。那些天,他的情绪太不好,因为远在美国的家人出了点事。
我笑了笑,非常得意地拔了个电话给他,说我的行为太冲动,也请他原谅。于是我按部就班地回到公司,重复着以前的那种生活。然而心境却变得不一样,我的脉搏中都跳动着一个人的影子。时常让我去思念。我不想回避这一事实,我是开始思念秦遥了。在我的房间里,第一次有了孤独的感觉。
我猜测秦遥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但是他有一个好的心态。这是我需要的。对于钱,我不会贪婪无厌,永无止境地去追求。只不过工作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是在奔走与谈判中体现自己价值的。我宁愿自己辛勤一点,让他有个安定的环境,可以写诗。我想象秦遥这种开朗洒脱的人,会接受我的安排。
每天回到家,我会去总是抚摸着那大理石笔筒,体会那温润的手感,会以一种非常愉快的心情去看一遍那条筒裙,我想,他如果回来了,我就穿着这条裙子去见他。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仍没有秦遥的消息。我有点急了,害怕他出什么事,毕竟那里有着太多远离人烟的地方,他会不会闯入森林中再也出不来了呢?
一天,秦遥打电话来了,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觉得只要一开口我就会泣不成声。我一下体会到热恋之中的亲昵与难舍难分,一下体会到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股热腾腾的火从腹部涌到脸上,顿时滚烫。
他很兴奋,一开口就说:“史敏,这一个多月里,我没白忙白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做成了一笔生意。”
我的心一下就凉了,这世界上哪还缺做生意的人啊。瞬息之中,我变得相当的冷静,那种出现在思念中的美好情调,荡然无存。
我揶揄地问道:“你赚了多少钱啊?”
他没听出来,仍兴致勃勃地说:“七千。我这次专门是为了那些大理石制品去的大理。怎么样,我还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吧。”听得出来,他为了七千块钱,而显得踌躇满志。我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给我的笔筒和筒裙,我还没给钱呢。”
“那是送你的还收什么钱?今后,我会发大财的,史敏。这是个开门红啊。哎,我们见个面吧,今晚上我请客。你在住在哪?”
我庆幸没有告诉他我的住房,也没有告诉他我的职业。“不必见面了,再见,祝你发大财。”我关了手机,决定要换一个电话号了。
接着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笔筒和筒裙一起扔进了垃圾桶,这上面没有什么故事,我没必要让一个仍免不了庸俗的男人占领我的生活空间。
我并不觉得我不宽容,如果作为一个朋友,他干什么我都觉得无所谓。但是要作为爱,甚至是作为今后的丈夫,我就以另外的目光去看待了。我的身边充满了太多的污浊气息,不会让一个更混浊的人,进入我的感情世界。当我每天思念一个人时,这个人竟毫无感觉,却做作一笔愚蠢的生意。我当时真想告诉他,我每月的底薪都是一万二。可我忍住了,一个刚开始追逐金钱的人,会是很疯狂的。
我不要求完美,但是拒绝混浊,是我生命中所必需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