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百官:横山弄,百官的“堕民村”
如今的80后、90后很少知道走街过巷挑着担子兑糖、剃头这类的老行当。其实最早干这些行当的人是一种被称谓“堕民”的人,他们是中国封建制度下因歧视而产生的“贱民”阶层。
关于堕民的来历众说纷纭,清代《皇朝文献通考·王礼考》记载《泰陵圣德神功碑》云:“自明初绍兴有惰民,靖难后诸臣抗命者,子女多发山西为乐户,数百年来相沿未革。”清代顾炎武的《日知录》认为:堕民是投降金兵的南宋将领焦光瓒部下的后裔。徐渭的《青藤书屋文集》认为:元灭宋后,将俘虏及罪犯集中在绍兴、宁波一带,编为“怯怜户”,不得与平民同列。《琴川三风十愆记》则认为:明灭元,凡蒙古部落流寓中国者,令就所在编入户籍,其在京、省,谓之乐户,在州邑,谓之丐户。另还有与明太祖争雄的如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辈的部属后代之说等等。根据这些史料我想“堕民”的来历主要有乐户被弃之说、权贵被贬之说、官兵被降之说三大类。
而“堕民”的这种称谓,最晚在明朝初年已形成了,“堕民”人数在我们上虞比较多,“堕民”有集聚居住的,也有散居的,集聚居住的一般是自成村落,俗称“堕民村”。而散居的大多是寄居在祠堂或庙宇。记忆中的古镇百官“堕民村”在下市头横山弄,就是如今青春路西首青春花园的位置。
在我的记忆中,当我还是孩提时,不管是在家里过年过节,还是到别人家中有红白喜事,总能看到一个穿得整整齐齐,打扮得清清爽爽的女人,百官人叫“老?”,其实就是女性“堕民”。倚在大门外的“摇门”旁,滔滔不绝地说着道喜的祝贺语,或者说着表示哀悼的致词,讲话是一套又一套。有时看到主人家忙的团团转,她还会主动上前帮忙,做点烧火汰碗的事情。我总感觉她能干极了,与主人讲话是既熟悉又亲热,与客人讲话又像唱莲花落,常常逗得客人们捧腹大笑。
有一次我随母亲去前江乡下外婆家去喝喜酒,宴席上,新娘的身后跟着的被称作“老?”的中年女人,也是人们寻开心的对象。一些客人酒喝多了就轻狂地开她的玩笑,甚至动手动脚,而她却不恼不怒,笑嘻嘻地替新娘子打着圆场。“老?”帮完主人的忙,总会得到一份报酬叫“随喜”。多的是几块钱,少的则是几块年糕、几个粽子之类的年货。因为“老?”不是乞丐,只是得到她们名下应得的“份子”,所以显得那么天经地义,而且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主人家给钱给物都行。
老辈手里的百官人在路上走着,很容易识别女性“堕民”的身份,因为“老?”出门时,总会带着一把雨伞,肩背蓝布包袱的“搭肩袋”。这“搭肩袋”是堕民用来盛放东家(服务对象)赏赐的物品。而老辈手里“老?”最拿手好戏也是最得人心的就是做媒人,她们几乎把各人地盘上的人家大姑娘和小伙子的做媒说亲全包了,这可能是“老?”的“大笔生意”。她们走东家,串西家,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巧舌如簧,口绽莲花,个个都赛如“阿庆嫂”。
“堕贫嫂、屙劳少曹少,黄狗拖来臭年糕;油爆爆、糖炒炒,吃勒味道交关好。”“江东送娘美女式,花花包袱两肩胁,长柄雨伞倒头,雪白牙齿廿四粒,小脚有得七寸七。”当年的这些歌谣真实地记录了当年“老?”女性堕民的社会地位。她们在无法拥有任何社会资源的状态下,靠着自己的双手,行走于社会的最低层。为谋生,她们和气待人,甚至在遭受凌辱之后,仍能一笑了之,以宽容和忍让谋求人与人之间的和平共处。她们用吹拉弹唱来赞美人间的真善美,鞭挞世间的假丑恶。
我从网上查看了资料,民国廿五年(1936年)编的《浙江新志》记载了堕民的职业有“屠夫、抬轿、剃头、梳头、绞面,及婚丧、祭祀时唱戏乐手、值堂喜娘……”这些职业就成了鲁迅先生笔下的“男人们是收旧货、卖鸡毛、捉青蛙、做戏;女的则每逢过年过节,到她所认为的主人家里去道喜,有庆吊事情就帮忙。”
据我所知,当年百官的男性“堕民”很少挑着担子去喊着“兑糖啦,换鸡毛鸭毛鸡肫鸭肫破布头啦”,兑鸡毛、挑换糖担、摇拨浪鼓收旧货废品,而是以剃头为生。
他们走街过巷也挑着一副沉重的担子,挑子一头挑了一个特制的脸盆架,上搁铜脸盆,脸盆里放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脸盆下面则为土炉子,放着木炭以及一把破扇。另一头则是坐人的凳子,凳子下面有四个带铜拉手的小抽屉,好像百宝箱一样,里面搁满了推剪、剪刀、篦子、梳子、剃刀、刷子等剃头用具。剃头担子上总挂着一块结实的皮刀布,是用来蹭剃头刀的。这些剃头师傅只需对着弄堂里缓悠悠地喊一嗓子:“剃—头—哉—”,熟悉的老顾主们就会主动围拢过来。
我记得小时候剃头是请男性“堕民”剃头师傅到家里来剃的,因为这些“堕民”就住在离我家不远的横山弄。
随着时代的变迁,几乎已经没有堕民生活的遗迹了。在我们百官“堕民”人数集居最多的横山弄“堕民村”落也早已消失了!
其实,在所谓的“堕民”和“堕民”的后裔之中,也有许许多多的杰出人才。他们中有劳动模范、有科技人员、有文艺工作者,也有民营企业家。作为堕民的后裔,“六小龄童”章金莱成功地塑造了孙悟空的艺术形象,被誉为“当代美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