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络腮胡子
外公今年已是耄耋之年,走过的岁岁月,道道坎坎,起起落落,已然陈列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轮廓早已不分明,棱角早已被磨平,唯有那一大把络腮胡子和我记忆中的大致相同,还是那么蔓长,还是那么稠密,只是再亦寻不见黑色胡子的踪迹了。
对于外公,生在我记忆里的片段并不是很多,原是因与外公接触甚少,但足够还原清住在我心目中的外公。
外公膝下有一儿五女,自然外孙诸多,多到外公时常会认不清,识不准,错将名字喊错是常有的事,就是在大街上碰见喊一声外公也要回想半天才能认出。这并不是外公记性不好,实在是外孙太多太多的缘故。
小时候任性顽劣,再加上嘴笨,特别不讨大人喜欢,这是大家鉴定一致通过的结果。也的确是,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实在是很少主动喊一声外公,每次都是母亲威逼利诱才会开口,更别说与外公亲近了。记忆里,我深怕的便是外公用他的胡子扎我,总会想方设法避见外公。
外公有三大嗜好,依次便是抽旱烟、煮罐罐茶,还有就是打理他的店铺生意。
可能对于外公来说,围着碳火盆盘腿而坐,煮上一罐茶,再点上一根旱烟,边抽烟边喝茶,绝对是世间最惬意的享受,可赛如神仙,旁其是无法比拟的。常年不离旱烟,外公的身上总有一股很浓郁的旱烟味。那味道特别的熟悉,总能在不经意间唤起我对于外公的记忆,淡淡地,经久不衰。
煮罐罐茶在寒冷的西北地区尤为常见,更是年老者不二的选择。围坐碳火盆暖意浓浓,再煮上浓香的茶茗,一杯接一杯的小酌,由浓煮至淡,由浓喝到淡,那享受绝是外公最爱。时时再掳掳他的络腮胡子一定是不能缺的动作。
除去抽烟喝茶,外公的生意经也是唱的响当当,经营的店铺也是跟着他走过了一年又一年,算起来店铺的年龄恐要比我还要年长,可想而知外公的生意头脑有多好。
外公的店铺主要出售五金和日常用品,货架上陈列的物品零零碎碎,价格与质量都较其它店实惠保质,故此,外公的店铺声望和口碑一向都不错,来往的顾客多是回头客。外公待顾客亲和力十足,能减抛的一分二粒都会除去,谨尊“顾客是上帝”的教条名言。如果顾客确有带钱不够,或是生活状况窘迫困境的,他都会适当的赊账给予便利。总之,我是从未见到过如外公这般暖人心的卖主。
以古老方式结算帐目,还是外公一贯的手法,一只手娴熟的拨打算盘,一只手时不时的掳掳他的络腮胡子,像是在冥思苦想,又像是在卖弄他的胡子。
而今,外公已是耄耋之年的八十高龄了,身体大不如从前,听力早已衰退丧失,但仍旧坚持经营着他的店铺,生意也是如往昔般红火,不管是进货还是上货架,或是利润核算,都是外公一人在操持,实不减当年生意场上的威风。
一生都在操劳奔波,按理现在也该歇下来静享清福了,可外公听不进几个姨和舅舅的劝说,执意坚持守候着他播撒一生心血的店铺。外公总说一天不经营店铺,他这心里直闹慌,好像心里缺了什么一样,坐卧不安。我在想,缺了的正是几十年如一日养成的习惯吧。
外公老了,胡子也全白了,住在我心目中的外公却越来越清晰了。仿佛我又看到了,来回忙碌于店铺的老人,慈眉善目,步履缓慢,身形弯躬,总不忘记掳起他骄人的络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