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吹风

前日，母亲对我说：“地头边舀水的小水潭淤泥积满了，你有空去挖一下吧。”我随口应了声：噢，知道了。母亲就这样，六十多岁了，年复月日，早起晚归，喜欢在田间劳作，种点小菜，不算累也很惬意，看到自己栽的蔬菜成熟了，老人有一种丰收的喜悦感。任凭艰辛，无怨无悔，自觉生活过得很充实。

清晨，我吃罢早饭后，独自一人扛着铁锹走向田野。一路上，望着绿悠悠的庄稼迎风飞舞，想起小时候，在田间与小伙伴们一起追逐嘻闹，打着赤脚与春天的泥土一次次亲近，尽管泥土还很凉，顺着脚心往上冲的冷气有些刺骨的感觉，却依然有说不出的快乐。不一会儿，来到地间，一阵风起，却看“风卷野田蓬，露重萤依草。”感觉还有点冷，时值五月天，又在山洼里，晨起月犹残，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天早晨。

我开始挖淤泥，没多久，感觉热了，脱了衣服，打着赤脚，又一次和泥土进行了最亲密的接触。掬一捧泥土，放在鼻下闻着，感觉馨香入肺，泥土的芬芳气息荡漾着我全身，颤动的双手，抖落了一地青黄，惊飞了栖息枝头的娇莺，正在恰恰的啼。

泥田埂向远方延伸着，在不远处的地头上，安静地坐着一个老人。老人两手环抱在双膝上，一手夹着烟，缓缓地举起到嘴边，深深地吸一口，又缓缓地放回膝盖，眼睛直直地望着田野，锄头在他的屁股下横着。历经岁月的沧桑，老人已两缤斑白，额上的皱纹弯起了一道道似山沟，此刻老人神往地眯着眼睛，很专注的注视着前方。

“老人家，您好，看什么呢？”我在他的身边坐下，怕惊了他，轻轻地问着，“春天的风”老人不加思索，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取出嘴里已熄了的烟卷，“春天的风”我不由一愣？略沉思，

“是呀”老人回过神，转过脸，松开抱在膝上的手，甩了那叼在嘴里的烟，看我还在愣着，便朝我微微地点一下头笑着说：“春天的风好呀！”

“春天的风有什么不同么？”我依然不解？迷惑地问。

“其实，风本身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你在春天的心境而已。”老人缓了一口气，说道：“在充满爱意的环境里，春天的风不轻狂、不暴躁，它温和、美丽，能催出生命的新绿，能融解冰冻的心。”顿一顿，老人接着道：“在满是怨怼的心境下，春天的风是料峭的、寒冷的，让你猝不及防，但那才是真正的春天的风呀，就像人生从来没有任何是永恒的一样，变幻无常才是真正的世象。”老人边说边指着田里的庄稼：“就像它们，在春风里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是感激还是挣扎与反抗呢？”。

是呀，一切事物都有它不同寻常的规律和契机，没有什么是可以忽略的，天地万物尚且如此，那人生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要彰显出来，有些时候隐忍着的，更具有不可估量的深度！

望着老人，寻思着他说的这番话，让我对这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老人肃然起敬，老人不仅有着如此缜密的心思，还有着独到的慧根和悟性，他完全不像农人，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农人，一个充满纯朴、健朗的老农人！

春天的风从田野上吹过，轻缓而温柔，祥和而洒脱，它吹过路，吹过河，吹过庄稼，它从我身边吹过，吹乱了我的头发，吹开了我的衣衫，拔动了我的心弦，愉悦渐开的心情随风随发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