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暗流
我住过的一间小屋,现在距离我很远很远。尽管我和小屋天各一方,尽管我和小屋之间隔着几十年流逝的岁月,但我丝毫没有怀疑过它真实的存在。那更像我青春流程里一个重要的驿站,我忘不了和小屋惺惺相惜共同度过的岁月,我更忘不了小屋给予我的温暖、安宁甚至孤寂。
那该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时候我还在乌鲁木齐郊外,郊外的山坡上有一所中学,在两层低矮的教工宿舍楼二层的某一间,就是我曾经住过的那间小屋。小屋的光线、摆设和所发生的一切,到现在我还历历在目。我在这间温馨的小屋里住了三个春秋,那是我激情如火的青春时代,小屋慷慨的接纳了我,收藏了我的欢乐、叹息和隐秘的青春故事。
小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几把椅子,和一个几乎快散了架的破书架,还有曾经年轻的我。那是典型的单身汉宿舍,虽然简朴,虽然凌乱,但因为我住进了这间平常的小屋,我就注定对小屋产生深深的依恋之情,不为什么,只因为那是我的栖身之所,只因为那是我舒展身体和梦想的地方,只因为那是我读书、习字和下榻的咫尺之地……我记得在春天推开窗子,窗外杨树嫩绿的叶子就会伸手可及。我凭窗远眺,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峦,和山峰上经年不化的积雪。除了这些,我还记得小屋大多是寂寞的,就如同我寂寞的青春。
在许多的白日和夜晚,我除了读书、写作和睡眠外,还渴望一场怦然心动的爱情事件的发生,但这样的好事最终未能降临。三年后一个清寂的秋日,我是一个人孤独的告别小屋的。我站在柔暗的屋子中央,我好象在打捞着关乎小屋所有的记忆。当我眼里有了晶莹的泪光时,我关上房门悄悄走开了,自此一去不回。
隔着窄窄的幽暗的走廊,我正对面的一间小屋,住着一位很美很美的单身青年女子。她跟我一样,是同一年到这所郊区中学任教的,我们都是外乡人,我们都远在他乡。许多人以为我会和她发生爱情,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最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结果并不像我期待的那样。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我除了摸过她的手碰过她一头黑亮的头发外,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仅此而已。
在周末的傍晚,我住的小屋里就不再平静了,几个单身汉单身女集中在我的房间那张破桌子旁,玩那种久盛不衰的古老游戏——甩扑克,输了就钻桌子,或往脸蛋上贴纸条。住在对面的女同行每场必到,她坐在我的眼前,每当我的目光同她的目光相遇时,我的心就怦怦乱跳。有时候找不到玩家,就我们两个人,两个年轻人在一张破桌子旁百无聊赖的甩扑克。有时候我输的很惨,有进她输的很惨,各自的脸上贴满了长短不一的纸条,她笑我也笑,她笑的时候我就有点想入非非了。有时候来了朋友,我就请她帮忙做饭烧菜,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了。酒酣耳热的饭桌上,朋友诡密的向我眨巴着眼睛,问我她是你的什么人啊?我们都笑而不语,仿佛彼此已经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但后来的结果并不是想象的这样。我想那可能是距离太近的缘故,或者说我们本来就有缘无份。谁知道呢?总之她经常往我的小屋跑,我经常到她的小屋跑。在我看来,她居住的小屋格外神秘,清洁雅致不说,还洋溢着令人迷醉的暗香。我想我是有充分的理由爱上她的,并从她顾盼生辉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同样不讨厌我。但事实远非如此,这是我青春的一块暗伤。所以想起这间我居住的小屋,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捉摸不透的她,想起一朵花儿的开放或闭合。
小屋里有我的落发、气味、呼吸、惆怅和对爱情热烈的憧憬,这是毫无疑问的。有许多辗转反侧的夜晚,我都期待着一双手将我沉寂的房门轻轻的叩响,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每回跟她玩牌,我都被她灿烂的笑脸和一双清澈的眼睛所吸引。但我好象并没有读懂她,否则我就不会投入这场没有结局的暗恋了。直到两年后的一个夏日,当她把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轻军官带进她神秘的小屋时,我才晓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多情。我愣在过道上,她用迷离飘忽的眼神扫了我一眼,然后宛尔一笑,然后就挽着年轻军官的手走进了那间神秘的小屋。当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刻,我知道通向她爱情的道路已被悄然切断。
我住过的一间小屋,现在距离我很远很远。本来我以为小屋里会有爱情的事件发生,或者有更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但事实上并没有。那只是我青春的一个驿站,那只是我一个飘渺的梦想而已。从间隔了三十个春秋大水的这一头望过去,小屋依旧,边城依旧,只是眷恋过小屋风景的那个人,已经远在天涯了,已经霜发如雪了……意识到到这一点,我并不沮丧。我很想对曾经住在过道对面的那个很美很美的姑娘道一声谢,因为是我们共同编织和守住了秘密的美好的青春时光,而所有的青春都将镀上无悔的七彩颜色。18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