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散记(一)
不知是年岁渐大还是交通便利起来的原因,得空就想回老家看看。老家是在离芜湖不远的许镇太丰一个叫锦坊坞的村子,整个村落依青弋江而筑,具有散淡错落的村庄美,不像都市小区千篇一律的的规整。我有时想,再过若干年,农村都搞了“新农村”建设,村庄一排排地规划下来,就再也看不见那种传统的自然形成的中国乡村了,村庄将湮没在历史的烟尘里了。
大半个锦坊坞有小渠环绕。渠两旁的杂树丛生。枝叶茂盛的夏天,小渠掩在浓荫里,几乎看不见。我家门前儿时晒谷的土场上,不知何时长出高大的柿树,第一趟回家柿子微微发黄,大概过去半个多月,就能看到枝头上缀满金红的柿子,是那种小个头的盘柿,汁水多而甜。这种水果,就像油菜花在花中进不了花谱那样在水果里毫无地位,但味道营养真的不错,也真的应该有其地位。在乡村有许多这样的物事,因为寻常,不被关注。我曾经看见到处落地的柿子上爬满幸福的蚂蚁。我喜欢在老屋前晃来晃去,看看那些杂乱无序独自茂盛的植物。
这个冬至前,回家上父亲的墓地,过后信步走到一个叫南山园的地方,这是村上专放骨灰的墓园。兴建之初,我曾经为它的落成写过一篇文字,叫《“南山园”落成记》,那天我踱进园子里,看到乡亲们将这篇文字刻到一块石碑上,是规正的柳体楷书,我不禁停下来,从头至尾看它一遍,文曰:
公元二零零九,岁在己丑,时序仲秋,为锦坊坞董氏后裔祭祖联谊之便,构建和谐家园,倡导殡葬新风,由乡贤董和义先生斥巨资修建之南山园历时经年,今选良辰吉日,行落成典礼。此园坐落于吾村西南,良田环绕,花木为邻,主殿坐北朝南,高十米,宽二十米,殿深十米,为垂檐歇山仿古建筑,风格质朴,端正大方。
树高千丈有其根,江流浩荡有其源。千山万水隔不断故土之念,一脉同根、血浓于水。追念先型,感怀祖德,悠悠数千岁月,董氏列祖荫庇九洲,董氏子孙业发四海,人才辈出,佳绩无数。欣逢桑梓大喜,皆从八方归来,焚香告祖,共贺盛典,表子孙崇敬祖德之赤诚。
人在天地间,死生寻常事,昔日沟边地头路沿河岸,乱埋滥葬比比皆是,政府开发建设,多为迁坟移墓费大量人力物力,且难免对亡者之不敬,损环境资源,阻经济民生。修乡村公墓乃成政府与百姓之共愿。南山园顺时而建,遂成榜样,实为易俗移风之良端,乡村文明一标志。
规建伊始,南山园坚守生态第一,彰显人文关怀,重乡民之习俗与需求,将其打造成绿草如茵四季长青之园林化个性化墓区,实乃亡者理想栖息之所,子孙缅怀先人宝地。
读完这篇短文,有些感慨,也有些不安,村人将我看成秀才,将我的涂鸦之作刻在这里,也只有村庄上的人这样信任我!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再优秀一点,再为村子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时光荏苒,几年里陆续又有乡人辞世,他们安息在南山园中。故人渐稀,情何以堪。
走出园门,回首又看到我撰文并书写的园联:
藉村边草木,列祖留生前浩气;避世上嚣尘,南园慰逝后英灵。
左看右看,不是滋味。虽然当初为撰写这一联,费去许多心思也糟蹋不少笔墨宣纸,如今看去仍然有许多硬伤,园联立意与书法都难如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的村庄是灵秀的,伟大的,我自己却只是村子里的一棵庄稼,一棵怀着丰收梦的庄稼。总希望有风调雨顺的光景,让我能多一些丰收再多一些丰收。
时常的,我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村庄总在那里等我,半开半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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