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百官:“金山场盐课大使署”始末
从古代的上虞地图中可以发现在十都百官标注着“金山场盐课大使署”,这“金山场盐课大使署”设在原上虞县政府内的百官电影院位置。所谓“金山场盐课大使署”说白了就是当年管理上虞金山盐场的机构,这是过去历代政府的主要财税收入来源。“金山场盐课大使署”衙门,官设大使、副使二人管理盐务,有“官厅三间,后厅三间,书房二间,门楼一座,廨舍二所”。盐不但是工业生产的重要原料,也是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质。盐有岩盐和海盐之分,海盐是从海水中提取的,当年上虞所生产的盐是海盐。上虞金山盐场是清朝乾隆五年(1740年)从曹娥盐场分离出来另行开设的,是当时浙江全省二十五个主要盐场之一。
金山盐场在历史上曾经相当发达,这里“海滨广斥,盐田相望”。金山盐场东起崧厦镇的前庄村,西至沥海镇的谭头村。它下设五个盐仓埠头,分别是汤家埠头、五龙埠头、潘家埠头、达浦埠头、谭头埠头。每一个盐埠下设两个盐仓(盐仓属政府所有),汤家埠头为一号仓、二号仓.......依次类推,谭头盐埠为九号仓、十号仓。金山盐场鼎盛期,曾拥有二千多盐民,七万余块盐板。那板晒的海盐晶莹透亮,色白如玉,杂质少,易融化,味道鲜,产量高,费用低,经济效益尤为显著。
据史料记载,“宋代时有曹娥、三江、钱清等盐场,每岁采盐10.32万石,府属8县住卖12.63万斤。明万历时,合府本折盐共73560引,内含本色盐34104引,折色盐39464引,(每引200~400斤),折色每引征银4钱。清顺治三年(1646),两浙盐税正课每引银3钱5分。”
“乾隆五年(1704),境内增设东江、金山两盐场。绍兴、上虞两县拥有旧团额40团、新聚团额25团,12510盐丁,煎灶454座、锅盘361副,课荡19222亩又44997弓(注:一弓为1.6米,只计横不计纵),各则税荡70406亩。四十九年,运司专辖盐课征银3951两。8县额征盐课水乡银2824两,备荒银165两,功绩银1077两,附征四场新升银7370两,税银32两。年销正引9700引,票引16172引。清代后期附加、杂费名目繁多,有加课,盐斤加价、偿款加价、浙饷加价等20余种。”
“民国初,曹娥场并入金山场。民国3年(1914),取消苛杂,统称盐税。民国4年2月,诸暨(纲地)每担征税2.5银元;绍兴、上虞、嵊县、新昌(肩、住地)每担征2银元。4月,纲地每担改为3元。民国7年,肩、住地改为2元2,民国11年,又改为2元6角。地方军阀始向盐斤筹款,不入盐税帐内,由地方自行支用。民国20年5月,实行量销限产,就场征税,每百公斤食盐征税5银元,渔盐3角,工农用盐免税。民国21年7月,绍属肩、住地每担又加税1.40元,正、附合计每担6.10元。民国28年7月起,正税调整为每担3.60元,连同名目众多的附加、加价,合计每担8.40元。对行销各区之盐斤,从民国30年9月起,改从价计征,销税税率40%。民国31年1月,改行专卖。民国34年2月,恢复征税,近场区每担法币1500元、2000元2种,腹地区每担1500元、2000元、4000元、5000元4种。由于区域未明确划分,税率混乱。民国35年3月,绍兴、上虞、嵊县、新昌,按近场区每担征税3000元;诸暨为腹地区每担5000元。以后,多次调整税率。至民国37年2月,钱清盐场每担食盐正税25万元,附加税10万元。税外另有营运借款偿本费、盐场建设费、盐工福利费等附加。同年8月,改征金圆券,食盐每担税8元,渔盐4角,工农业用盐免税。为时不久,金圆券崩溃,盐税调整频繁。民国3年至民国30年课税原盐464万担。34年至36年课税37万担。”
“民国38年(1949)5月,建立钱清中心场务所。1950年,改称萧、绍、虞盐特区绍兴盐场管理区。上半年共收盐3.31万担,销场盐1.01万担。以后几年连续塌涂,生产锐减。1958年7月,盐税归各县税务局接办,仅向盐业站补征差额。全市1950至1989年征收盐税3248万元。1990年无盐税收入。”
最早的上虞金山盐场是采用铁锅熬盐,虞北后海的盐民把制好的卤,用红头桩船运往黄家堰、谭村两地的盐熬,那里有一大批铁锅,专门从事熬卤成盐,所熬之盐再经曹娥江运往绍兴、嵊县、新昌等地。清朝嘉庆年间,岱山岛盐民王金邦见扁担凹处所存之卤,经日晒成盐,受此启发,便用家中门板盛卤试晒获得成功。从此,板晒法逐步传开,光绪年间传入余姚·慈溪等地盐场。1932年,金山盐场奉命由熬盐改为板晒,重心逐步由黄家堰、谭村移往虞北海滩。
拥有坨地单靠自家劳力晒盐的称为盐户,拥有100块以上盐板并雇用盐工的人家,家里的男人被称为江司(老板)。当年的盐民劳作是很辛苦的,在那广阔的海滩上,没有一物挡风,没有一树遮荫。冬天,寒风凛冽,天刚破晓,盐民们就下海去海滩出淋、做塔(取出淋过海水的废泥,再投入新的咸泥,灌水制盐卤),然后将鲜卤水一担又一担地挑到盐板基上晒盐。夏天,烈日似火,正是盐业生产旺季,尤其在闷热天气,雷阵雨前,盐民为了抢挑晒干了的盐土,像跑步似地一担接一担往灰堆上挑,如果雷雨来得快,一场大雨就使盐民几天的劳动付诸东流。
盐户拥有的坨地也称白地,每块白地大小不等。一块标准白地它的边长为120弓(每弓5市尺,120弓等于200米,60亩),可配50块盐板。一般小的白地不会少于50弓,大的不会超过130弓。一个汛期,大潮过后白地渐渐干燥,盐份随之上升,地表开始发白。盐民就会来到白地开始拖刮泥皮,拖刮泥皮很有讲究,泥皮应不厚不薄,均匀如一。泥皮厚了,一二天内晒不燥;泥皮薄了,产量上不去,泥皮的理想厚度为1厘米左右。在阳光照射下,泥皮中的水分蒸发很快,第二天午后,泥皮已晒得白如晨霜,整块白地已是白花花的一片,十分耀眼,此时盐民忙着收泥。
收拢泥皮一般是两人一组,一人手扶木制铲板,另一人牵拉着连接铲板的绳子,两人默契配合,一下一下地往一边铲,然后,再回头相向而铲。接着要把这一条条长长的泥垅收集起来,运到漏碗(坨头)处,这些活全靠人工一担担地挑。经过一次拖刮的白地,六七天后盐份又上升,盐霜再次露白,天晴仍可拖刮泥皮,盐民周而复始不断取得泥皮。有了那咸度极高的泥皮,可以制卤了。
一块标准白地,它的四个角都筑有漏碗,漏碗是用来制卤的。为确保漏碗的安全,不致于大潮期间遭受潮水的侵袭,需先挑筑一米多高的泥台(称坨头),在泥台上筑造一个直径2.5米,深0.8米的漏碗。筑造漏碗是就地取材,漏碗初成之后,从别处弄来涂泥,在漏碗的四壁及底部一遍又一遍地涂刷,拍打靠实,直至整个漏碗坚硬光滑,不轻易渗水。漏碗筑成以后,在碗底部埋上一截龙须竹,并打通竹节,竹管的一端通至一旁盛卤的水缸,处于漏碗中心的这一端塞上稻草。然后,在碗底铺上一层稻草,作为过滤之用。尔后,将泥皮逐一挑入漏碗中,装一层泥皮,人在上面蹦跳,利用身体自身的重量,一下一下地冲击泥层,密实以后再添加泥皮。
整个漏碗需要20来担泥皮,最上面的要做成铁镬形状。待全部筑成,再洒上少量水,仔仔细细地密实一遍,方可挑水入碗,开始制卤。水在下渗时带走泥中盐分,水成了卤(也叫沙卤),通过竹管滴入缸内。漏碗制卤,沙质泥皮水下渗较快,两天后就得换泥;涂质泥皮水下渗缓慢,但第三天,卤的咸度也会降低,要适时知晓卤的咸度,就得测试。那时,用藕莲子测试咸度。盐民截留正在漏滴下来的卤,然后,在卤中插上一个有孔的竹筒,筒内放有七粒僵硬(比重重一点)的莲子,卤从竹孔流入筒内。这时,如若七颗莲子全部上浮,表明卤的咸度很高,随着上浮莲子数量的递减,卤的咸度随之下降,若只有一粒莲子上浮,说明卤的咸度已很低,漏碗必须马上换泥。漏碗三天两头换泥,边上的泥渣越堆越高,长此以往,会影响漏碗正常制卤,所以每年春闲之际,盐民会一担担地把泥渣运开在白地上,再细致地敲碎耙平。经几次潮水淹没,又可拖刮泥皮了,每年如此循环。有了卤可晒盐了。
晒盐的场地有的设在堤塘内侧的丘里,有的选择在堤塘外近塘的高滩,在高滩上挑筑一块泥台摊晒盐板。用杉木制成的盐板,每块长2.5米,宽近1米。一户晒盐人家一般都拥有几十块盐板,一块盐板一年可产300斤盐。不晒盐时,盐板十块一叠堆放,每四叠中间放置一只盛卤的大缸。卤每天由牛拉着卤车从漏碗处运来。晨曦初露,把该运的卤都运到位,晒盐的人陆续赶来摊开盐板,上卤晒盐。盐民开始紧张的劳作,高温晴热的夏季是盐民的黄金时期,天天可以晒盐,而且产量高、质量好。一块盐板多的可晒五六斤盐,卤质差的只有三·四斤。夏天的中午热浪逼人,酷暑难忍,水分蒸发很快,盐板上会积起一层薄薄的盐膜,俗称结盐排,它罩住了整张盐板,影响水分的蒸发。这时盐民顶着烈日,会及时耙散盐排,以利水分蒸发,从而晒出又多又好的盐来。
收了盐,必须及时进仓,否则属偷藏私盐,处罚十分严厉。盐户收了盐,只能在家存放一二天,待沥尽盐卤,要及时卖给政府设在当地的盐仓。为防止盐户卖私盐,盐辑拿着盐场的印鉴逐户上门巡视,在盛盐的竹箩里盖上封口印章,你若私下有所动作,轻则罚款三到五倍,重则坐牢。“警察儿子,盐辑爹,国军走来做爷爷”当年这段顺口溜足见盐辑的权力之大。
开称前,先由师爷(盐辑)查验盐仓,查看仓内所堆之盐那表层的封口大印有否动过的痕迹,一切保持原样,才开称收盐。盐在过称前,有专人用工具插入盐箩底部,抽取样品,检查盐的品质。收购完当天的盐,得抹平盐层表面,再由师爷盖满一个个封口大印,天天如此。盐是当时政府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盐的税赋很重。因而政府对盐的控制很严,在崧厦的财会屋附近,曾驻扎过一个辑私营,专门查扣辑拿那些贩运私货,尤其是贩运私盐的。据盐民出身的老人?忆,当年在一块块盐板上,政府派人监钉铭牌,每块牌上都有编号,没有铭牌的盐板属私晒,一旦被查实,处罚十分严厉。但盐民可免抽壮丁,有的靠海农民也有卖地转为晒盐。金山盐场对当时的财政贡献很大。
1945年杭州湾的出水主槽流又开始南移,那汹涌无比的钱江大潮,很快吞噬了大量滩地,金山盐场的规模也随之逐步缩小,1946年划归余姚盐场公署管辖,并在塘下何家(五埠乡乡公所所在地)设立金山场务所。由于倒滩所致,全场盐板已从鼎盛时期的7万余块,到1947年已锐减到了3万多块。由于白地损失惨重,规模逐年萎缩。
1949年5月上虞解放,同年初冬,成立了盐特乡政府,由郎志伍(三门县人)任乡长,管理虞北盐民事务,隶属于宁波地区庵东盐署管辖。盐特乡政府成立之初,马上分给那些穷苦的盐工(给人打工的)每人二十五块盐板,作为他们立身的基础。但随着倒滩势头的进一步加剧,1950年,历经200余年曾经辉煌一时的金山盐场犹如倒滩似的也轰然倒下,寿终正寝。1951年初春土改时,所有白地损失殆尽,成立仅一年之余的盐特乡政府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失去根基的大批盐民被迫改行,有的移走他乡,在那里安家落户。
潮涨潮落,沧海又桑田,虞北再次重现盐场已是十来年以后生产队集体的事了。虽然是集体创办,但规模已大不如前,都是零打碎敲,不成气候,又是昙花一现。1959年,从绍兴县划归上虞的南汇盐场,单独成立了南汇盐民人民公社,由于后来倒滩所致,最终被撤销编制,无奈大批盐民迁移他乡安置。自从上虞大规模围垦海涂以来,虞北的晒盐已经销声匿迹,成为了人们心中的一种记忆,而旧时在百官设立的“金山场署”也早已淹灭在历史的岁月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