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40/密林

童年记忆40/密林

我家附近的山坡，有着很多的密林。密林由高大的松树组成，有青松和嗑松之分；松树之下则长着各种各样的灌木丛，灌木丛有的开花结出甘甜的果子，有的只开花不结果，还有的连花都不开，就那么默默地长在密林之中；再往下的地方，地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草丛和一种我们叫做“地石榴”的藤蔓。

深秋的午后，我在故乡的一片密林里穿梭，我的羊群，在那密林的深处啃噬着地上的枯草；树上的松鼠在林间跳来窜去，发现有人或羊群的动静，便在枝头发出好听的叫声，那叫声本是提醒同伴的警觉，在我听来却会是与人打招呼的亲切呼唤。喜鹊本是村庄的住客，却也把巢筑在密林的树梢，每次有人经过的时候，站立在枝头的喜鹊，总是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还有啄木鸟，花色不一，品种各异的啄木鸟，也总是在林间用嘴巴触碰坚硬的树干，发出悠远的悦耳声响。

密林间穿梭着的我，有时会在一棵松树下驻足倾听，听那树枝上的嗑松在深秋的阳光照射下，炸开口子时发出的声响。那样的一种声响，像是孩子的笑声；随着一声脆响，松子就落到地上来了。整个深秋时节，密林里到处都是诱人的响声，你寻声而去，从地上捡起籽粒饱满的松子，放在牙间轻轻一嗑，随着一声脆响，你便能尝到那幽香的美味。有时，坚硬的松子外壳会磕着你的牙齿，有时，它在你的牙间松开又闭紧起来，把你的舌头夹个水泡或刺穿流血；有时，你从地上捡起的松子，放到嘴里却是羊屎的味道，你把羊屎错当成松子放到嘴里去了；有时，你会用脚或石头碰触松树，让那枝头的松果，在振荡中哗啦啦地往地上撒松子；有时，你干脆爬到树上去，把整个的松果请到地面上来，用手掰开粘着松油的松果，把藏在里面的松子一颗颗地找出来；有时，我会暂时放下捡拾松子，在密林里地上的那些藤蔓间找寻另一种美味。地石榴的味道香甜而可口，可是，它要你有耐心，还要你遭受手指流血的疼痛。而且，即便是你有足够的耐心，又将手指在藤蔓之间的泥土里弄出血来，也不一定能找寻到藏在藤蔓间的地石榴。就我而言，凭着每年积累的经验，倒是总能从那些藤蔓之中，把可口的地石榴很轻松就找出来了。

享尽山野美味的我，会在林间小憩。也有一些时候，我会用从家里带来的火柴，在松树流出松明来的地方点燃焰火，然后用一根木棍调和着松明的黏度，把整棵大树燃烧至死。记忆中，我一向是用左手劳作的人，可是，一次在烧松明时，一团燃烧着的松明竟然跑到了我的左手背上来了。从此往后，我便不能再用左手劳作了，后来的我，就变成了一个左右开弓的全能劳力。

整个深秋的午后，我迷恋于这样的密林；每个黄昏时分，我在松鼠和喜鹊的叫声里找出我的羊群，衣兜里装满松子，骑在我家长得壮实的羯羊背上，和羊群一起从密林起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