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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爷

2013-10-23 17:59 作者:翟德泽 阅读量:186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土地爷”是一个名字叫王土地的农民。他祖籍河南,逃荒来到本地,在北山凹里掏了几孔土窑洞栖身。而今八十八岁,已是四世同堂了。年轻时叫他“土地哥”的人多,中年时叫他“土地叔”的人多,如今多数人都得尊称他一声“土地爷”了,他一辈子没去过县城,小山村就是他的活动半径。名如其人,一生只和土地有缘,没干过别的营生。就是那种土生土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土气的老农民。他腰不酸,腿不疼,只是眼有点花,耳有点聋,个头不高,却精瘦干练,一脸褶子如沟壑纵横,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土地爷像。有人给他编了三句顺口溜:土地爷有两怪,生病不吃药,种地“老末代”。

先说“生病不吃药”。土地爷住的土窑洞,冬暖夏凉,有院没墙,庄稼就是屏障。整天在土地上摸爬滚打,吸的是天然氧吧,身子骨结实硬朗。下雨下雪,冬寒冷月,三天两头下不了地,浑身难受;十天半月干不成活,就可能憋出点病。他有了病,拒绝家里人请医生,一不吃药,二不吊针。他用惯了土法子,而且百试百灵。一是放血祛火,自己照着镜子,皱起眉头,左手揪起印堂穴,右手捏根钢针,一扎一拔,挤几滴乌血,浑身通泰,一通百通。如不见效,他还另有一招,卧床静养,十天八天不吃饭,不说话,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双目微闭,凝神敛气,有时没晌,喝几口淡盐水,练修道辟谷一般。似乎是和体内病菌赌气,“看我不饿死你!”又似用兵,围而不攻,病菌终于失去耐心,插起白旗,当了降兵。医生说,这叫“饥饿疗法”,不过人的体质不同,此法也只有土地爷敢用。

再说“种地老末代”。不是有个“末代皇帝”吗?人家说,土地爷就是“末代农民”,简称“老末代”。土地下户后,他家承包了北洼几块地。他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在河南一个县城专门加工猪头下水,生意红火,头几年夏收大忙时还回来帮老父亲几天忙,后来钱大气粗,在城里买了单元楼、门面房,要把土地撂荒,接老爹老娘进城享享清福,老两口拧着不去,老汉说,我这把老骨头根在土里,几天不下地就要生病,你让我进城,是不是想要你爹老命?!结果,老两口成了《空城计》里留守的“老军门”。老伴儿在家做家务,老头儿赶着老黄牛,身后跟着老苍狗。人说“地种三年亲似母”,土地爷把那几块地当成老祖宗敬奉侍候。老牛在山洼路边悠闲地啃草,老狗卧在地头垴畔养神,土地爷干干歇歇,抽抽旱烟,或坐在前塄,或靠在后堰,伸伸胳膊展展腿,浑身自在。土地爷怪就怪在跟现代耕作技术较劲。别人用手扶拖拉机耕耙,他架着老黄牛扶着木犁吆喝着“连连连,哒哒哒”;别人麦苗有了红蜘蛛喷洒杀虫剂,他蹲下身子逮,又用锄头埋,硬是把红蜘蛛闷死在麦根下面;别人地里长草喷洒“百草枯”,他锄了一遍又一遍,斩草除根;别人用大四轮拖拉机深翻地,又快又省力,他却扛着钢锨挨着翻一遍,拖拉机十分钟能翻完的地,他情愿用钢锨翻十天;别人种地全靠撒化肥,他宁投工不投资,割青蒿沤肥,砍荆棘熏粪,再把牛粪铺上一层。生怕经营现代化“废”了他。人常说,粗不过庄稼,细不过庄稼,慢工出细活,见过他种地的人说,土地爷在地里搞“十字绣”哩。你要想在他的庄稼地里找苗草,还真得“吹毛求疵”呢!像他这样一辈子“躬耕垄亩”,近乎顽固地保持着落后的农耕姿态的人,几乎绝迹了,“老末代”这个雅号对他来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北洼那几块地里,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晃动着土地爷的身影。他对土地的眷恋,他对土地的固执,他对土地的深情,让我莫名的感动。蓝天是高远的,大山是静寂的,沟壑是深邃的。远望那人,那牛,那狗,恰似大山褶皱里的一幅活动着的标本,落日余晖里又似一幅粗犷古朴的剪影。说不定那一天土地爷就会如一片落叶一样,和土地融为一体,但他晃动在土地上的身影一定会烙印在人们的记忆里。

简介:退休教师,作品散见于省内外报刊,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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