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文章写作网 >文章写作社区 >山里的那些事(十二)

山里的那些事(十二)

2013-10-24 05:55 作者:平湖可人 阅读量:330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烤火

一年四季,山里有一半的时间与“烤火”有关。可以说每家每户什么都缺,但不缺火塘。到了十冬腊月,一家人围着火塘过日子,离了它难得生存。

大山里寒冷的时间很长,从头年阴雨绵绵的九月开始,到次年阴历的四五月间,都得烤火。按理说平坝河谷地区这个季节不算冷,烤不烤火没关系,但山里不行,特别是海拔较高的七曜山脉,随时寒风呼啸,“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是再好不过的明证。

山里人未雨绸缪,天热的时候开始准备冬天的柴禾,房前屋后被一捆捆松树柏丫包围着,足够一个冬天烧火做饭和烤火之用。心细的人户还挖了一些树疙头,晾干之后,冬天放到火塘中央慢慢燃烧,可以节省许多做饭的燃料。

庄稼人户的火塘一般布置在堂屋里,堂屋相当现在的客厅,是家庭聚会或接待客人的场所。客人来了,主人将其迎至火塘边落座。烤火有方向,不当风的一面为上座,避免客人烟熏火燎,以失敬意。

如遇彤云密布大雪纷飞的时日,山里人不出门,倦缩在家,一是起床晚,铺盖里面到底热乎一些。天寒地冻,坐在火塘边,哪怕面前烤得烫人,但背上还是凉浸浸的,如披冰雪。下雪天,生产队不出工,家家户户闭门睡懒觉。上午十时以后,才有院门开启的响动,然后陆陆续续低矮的瓦房或者茅草房升起袅袅吹烟,吃过早饭已是晌午,于是有吃饭“赶二五八”的说法,即一日三餐变成一日两餐。

火塘不仅用来烤火,还顺便做饭。火塘上方挂着一杆楠竹吊筒,中空,悬挂一?钩,可自由升降,名为“管家婆”,?钩上可吊上顶罐或者铁锅,可以做饭可以煮菜。用顶罐做饭叫“焖锅饭”,也叫“随水干”,水干饭熟,味道可口。铁锅不能炒菜,油盐加上豆腐青菜之类的东西,边煮边吃,相当于现在的火锅,或者说火锅的发明就源自于此。

到了杀猪的季节,火塘派上用场,不但人烤火,用盐渍好的猪肉挂在火塘顶端的屋梁上,一月两月的熏烤,所有的扬尘裹满猪肉,黑梭梭的不好看但好吃,不像现在城里人熏腊肉,火候不到家,环境也不允许,熏的肉没“腊”味。

山里季节晚,栽秧的时候临近端午节。城里人已是短衣短袖,晾出夏天的味道。高山地区不行,这个时节遇上下雨,还得坐在火塘边驱走两条泥腿子上的寒气。只有彻底经过了这个季节,人们才会告别火塘,短暂的结束烟熏火燎的日子。

我下乡的那几年,生产队的人患肺结核病的不少,这与烤火有关。风雪交加,门窗紧闭,火塘不分白天黑夜燃烧着,满屋烟雾缭绕,即使新婚的纹帐等不了两个冬天,自然而然“染”成了黑色,要想重新漂白还其本色,绝非易事。我在那里经历的丧事,死者基本都是吐血而亡。一早一晚,院落里咳嗽声此起彼伏,不是呼吸道受感染,病从何来?

那年月山里穷,多少家庭冬天睡席子,男人女人不穿内衣内裤,相当于现在说的“裸睡”。二十一世纪的人从健康角度提倡“裸睡”,但不至于冬天裸睡在席子上。山里人没办法,舍不得用衣服在席子上摩擦,宁愿以身相许,让肉不值钱。冷的时候,他们起床先烤火,无论男女光胴胴地跑到火塘边,取了暖再穿衣,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树殇

在山里,与树打交道的日子特别多。天天烧火做饭,离不了柴禾,打柴就得砍树,好像那林子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在交通不便的岁月里,山里的森林郁郁葱葱,完全可以满足人们的需求。

自从通了公路,大车小车的原木源源不断地从山里运出,山里的林子受到威胁。砍伐树木的行为有合法的,但更多地是乱砍滥伐,非法偷运木材。不管一路设置了多少检查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成片的树林逐渐减少,濯濯童山开始显露。

到了冬日,闲着无事,又是伐木的大好季节,生产队里的男人成群结队,手持斧斤,腰挎绳索,开始进山伐木。一座大山,当阳的一面松树成林,背阴的一面柏树居多。山顶的树长不高,因为土地贫瘠,风雪过大,“夭折”的不少;山腰的树枝繁叶茂,株株都是顶天立地的苗子,因此一般采伐,习惯在山腰进行。

那时生产队的林木属集体所有,公开透明的采伐就是给钱买树,一棵树以人的胸高为准量直径,一元钱一寸,不论树的高矮,都以此为标准,因此树长得越高越划算。“木秀于林”,已不是“风必摧之”,而是“斧斤剁之”了。

我们生产队有一株大松树,远近闻名,最长的长辈也说不清它生长的年代。大松树屹立在村口,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支撑着生命的走向。它是风水,没有一代一代的祖先对它的敬仰与呵护,它不会立足到今天。大松树需四人合抱,才能围着它的腰身;树高不说“千尺”,十里八里之外能够见着它的身影,成为我们那里的一个“地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古训终于得到应验。1975年秋天,大松树遭到厄运,队里的人风言风语上级要来“平调”这棵树,修建办公楼房作楼板用,于是队里连夜召开社员大会,一致同意“先下手为强”,第二天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队长的带领下,整整一天功夫,将大松树放倒。一棵千百年经风雨暴霜露的不老松,瞬间轰然倒地,那气势只能说是一种“惨烈”。

其后要肢解这棵树却是一件难事,整个生产队找不出一把有松树直径的“改锯”,不过还是人有办法,最终将它“嚼烂”。生产队的会计根据人口计算出比例,我也分得了0.25个立方的木材。

自此以后,乘车进出山里,老远不见大松树的身影,不但感觉失落,而且觉得迷失了方向,那年月全生产队的人犯下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让子孙后代感觉遗憾。

相关文章关键词

《山里的那些事(十二)》的评论 (共 0 条)

  • 还没有人评论,赶快抢个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