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百官:童年的糖果
岁月匆匆,光阴似箭,弹指一挥间,老夫半百有余了。人老了总爱怀旧!在我的童年时代经常会做一些馋嘴的美梦。有时梦到早点铺子里一根金灿灿的油条,有时梦到生病时床上一只香喷喷的苹果,有时梦到生日时锅中一个滚烫的煮鸡蛋。但糖果的诱惑一定会首当其冲,是最让我无法抵御的。没了这小小的糖果,童年的趣味多少会打些折扣。
我虽出生在上海,但作为一个生长在江南的孩童,或多或少都会贪恋糖果那醇美的滋味,不论是软软的麦芽糖、韧韧的牛皮糖、松松的酥心糖、绵绵的棉花糖、还是脆脆的冻米糖、亮亮的水果糖...它们或坚硬或柔软,或微酸或清甜,或平凡或奇异,搁进嘴中,或在牙下爽快咀嚼,或在舌上细腻舔卷,都可见浓烈口感滚滚而来,满心的陶醉之下,愉乐自知。糖性热烈,嚼愈久,愈觉滋味绵长!这是极奇妙的体验,至今想起还回味无穷口有余香。
在物质十分匮乏、经济捉襟见肘的六七十年代里,有糖果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我的家中有不少上海、杭州等大城市里的亲戚,还有我远在千里之外军工厂工作的父亲,他们每次回乡探亲走亲,总能带来一两包奶糖,母亲把它们管得牢牢的,她怕被我们姐妹三个一下子暴吃而尽,就把整包的糖果锁在箱柜里,每天顶多分我们两三粒吃。
放学回家后,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那粒奶糖,小心地将糖纸拧开,把圆柱型的糖块放在手中端详许久,再轻轻地放到唇边,伸出舌头把薄如蝉翼的糯米纸舔到融化干净,才会把整个糖块搁到嘴里,用舌头卷着在口腔里来回推动几下,温润而又绵长的奶香便伴着丝丝的甜味从舌尖向着全身蔓延开来。糖在嘴自然而化,直至化到小半块时,才敢用牙咬下去,如若一入嘴就咬,那就有一种暴殄天物般的自责。吃一颗糖的过程越长,口中留下的余味越久。
老底子的百官,在乡下卖的糖果是没有多少花哨的包装和繁多的品种。一律是纸衣包裹,形态非方即圆。过年的时候是糖果消费的旺季,只有这个时候,孩子的唇舌之间总是沾着甜味的。家家户户在准备些瓜子花生的同时,都不忘准备些便宜糖果,极其大方地摆于桌上,任人自取。各家的糖果差不多,要是谁家拥有从外地大城市带来的用玻璃纸包装的夹心糖或水果软糖,那就成为这家孩子大作炫耀的资本了。
那些与众不同的糖果被美美地吃完后,五彩缤纷的糖纸是不肯随便抛弃的,必定要用湿布小心地擦拭干净,在书本里压上一段时间,等平展服贴后才一张张地捡出来,拿到学校里去同学面前显摆和吹嘘:看看,这个是上海糖,这个是杭州糖。其他小孩子不服气,也纷纷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珍藏,一时间我们百官立新小学的教室成了斗糖纸的赛场。
我以前老觉得吃糖果是小孩子的专利,现在想想,大人们未必不喜欢吃糖果,他们一边不舍得自己吃,一边还把这糖果当成一种征服孩子的手段。第一,还原童趣。孩子放学回来,吃上一块甜糖,身上开心的细胞被深深地激活,说说笑笑地跟大人亲热起来。第二,激励童心。每每孩子做了一件家长赞许的好事,或者又考了个好成绩,大人便痛快地赐予饴糖,让孩子在喜上眉梢中激发更多的上进心,从而精神抖擞地去做好下一桩事情。第三,显摆体面。只要家中有小朋友到来,大人们便一改常态地吩咐:快快快,把你的那些糖果拿出来让客人吃。这个时候我心中虽有不舍,但在小朋友惊喜地分享你美食的情形中,心中也感觉到了与大人们一样的至尊体面。
真的,在那个年代能吃到糖果和给人分发糖果都是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糖果让孩子变得乖巧而克制,也让孩子看到最初的人情与世故。
中国人的思维习惯中,讲究圆满、讲究分享。圆满之际便是与人分享快乐之时,这小小的糖果因带着甜蜜温馨的寓意而变成了人际交往中极好的用品。人生中一旦有了什么喜事大事,糖果便扮演了无可替代的联谊角色。我真的十分怀念由糖果回忆串连的年代!
在岁月的变迁中,我们渐渐地长大,又娶妻生子。父辈的苦涩换来了我们眼下的甜蜜。当留恋爱人的时候,我会赠之以代表爱慕的精美巧克力;当牵挂老人的时候,我会带来异乡的椰糖、麻糖;当疼爱孩子的时候,我会将最炫最美的棒棒糖放在他的手中。同事好友们也将他们的结婚、生子、乔迁、做寿的喜庆之糖一包包地分赠给我。
林林总总的糖果,千姿百态,奇巧纷呈,却依然只代表一种恒久不改的情愫,它甜滋滋地在我们心间幸福流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