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缝

她站在工作前，穿了一圈一圈布拼成的裙子，不高档也不时尚，让我隐约有点一点失望。

并不高的工作台几乎和她齐胸，土色的毛毯被两把硕大的烙铁压着，一把是电的，另一把是蒸汽的。她低着头，半旧的黑色秋衣下裸出一截瘦瘦的小臂，握着烙铁的时候，像是烙铁上长出来的一截把儿。母亲把我的衣服递给了她，一件牛仔裤，腰有点肥了，一件及踝的长裙，稍显邋遢。母亲交代活计的时候，她扬起了头。容长的脸蛋似乎缺少阳光的照顾，惨白，没有生气，因为瘦，鬓角处浅蓝的血管随着话音一动一动的。她拖过一条板凳，让我重新试穿了裤子。没有试衣间，她拉过一条花色的床单，踮起脚为我遮挡。

等待的过程，我熟悉了她的工作室。旧式的屋子，半间，屋主扭了门脸，两扇小小的窗子，还有门，开在了小街一角。屋里阴暗，潮。除了那张大的工作台，墙脚站着的两门衣柜，两张凳子，剩下的就是叠放整齐的衣服和稍显凌乱的布头了。我坐了一张凳子，母亲坐了另一张，她就站着工作。裤子改好了，我试穿，她重又踮起脚尖举着床单为我遮光。

裙子需要寻找同样的布料加工一下，裤子改得合适，没有付账，约好取裙子的时候给。

出来，初秋的阳光有些晃眼。问母亲，她的身体，母亲说，她患有小儿麻痹，来到这条街上已经两年多了，活做的不错，收费又低。活多的时候，她母亲过来，帮着做点零碎，隔三差五的，也做了饭菜送过来。小街的人都熟悉。

国庆休息，回老屋，母亲说，裙子已经取回来了，只收了五块钱。是其他地方的三分之一不到。

我穿了裙子，印花布的大摆裙，在温暖的秋阳下，人声鼎沸的广场，拍照，裙子很美。我想着那个小裁缝，她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