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泪水
月光倾城，夜凉如洗。
拖着长长的睡裙游走在居室里，像一个守夜的幽灵。
没有流浪的生活简单而又单调，就像我所有衣服的颜色，白加黑。尽管花纹图案风格迥异，但却无法避免给人一种品味单一的印象。连酒吧站台的服务生的领带都恨不得一星期七天每天换一种颜色风格了，以至于每次递酒给我的时候都要奚落一句：“国宝级的又来了啊，呵呵。”
日复一日地坐在电脑前面敲打着文字，忍受着辐射，以至于脸色渐渐苍白，连嘴唇甚至都褪了血色。宅人的生活最终结果便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夜晚落地窗上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子，齐腰长发莫名的飘扬起来，真有一种摄魂的美。
我再没去找办公室的工作，不想被束缚在狭小令人窒息的地方。我可以靠别的方式出卖我的智慧。我现在就是一个卖字的人。虽然注定要比从前颠沛流离一些，然而，我是太习惯于随遇而安的生活了，无法安定。但是我却出奇的向往安宁。
再没有过爱情，背负着那些与青春，与寂寞有染的秘密独自流浪，跑遍大江南北。
去过青岛，喜欢那里干净的海水。因为没有港口。躺在柔软的第一海水浴场的沙滩上，把自己埋在温暖细滑的沙子里，海水拍打我的双腿，并送来问候的贝壳。然而那些贝壳却都是残缺的，只是我依旧很喜欢，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和渐变的眩迷色彩。那里没有纵横交错的商业街，城市经济发达，却保持了一种难得的清爽、干净和安宁。
去过大连，喜欢在那里的港口坐游轮，一行便在海上漂泊许多天，享受看不见岸边的隔离，与城市疏远，与喧嚣别离。
去过桂林，与一些不相识的人一起租下竹筏漂流在漓江上，我们没有对话，我看着他们互相拍照，然后在备忘本上记录下一些琐碎的心情。我只照山水，画面里没有我。
还有杭州和乌镇。我总是去有水的地方。
水是能让人平静的风景，并且让人充满了幻想。风起的时候吹动一层层涟漪，像极了心上抚不平的伤口。
带着一个人的文字四处流浪，连同一串记忆。是桓的文字。我不想再以恋人的身份和他在一起，但也无法彻底的与他脱离关系。谁让我那么深沉的爱着他的文字。
两年前，我离开了上大学的这座城市，与一些人分道扬镳，话别一段青春。却没有跟桓道别。此前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联络过，彼此疏远，我想渐渐的两个人淡漠，然后断绝。自私并且过分的念头。
桓果然没有联系过我。直到我在另一个城市工作，准备换掉手机号，他也没有联系过我。淡忘。这样很好，不是么。
每天起的很晚便不愿意吃早饭，偶尔空腹喝浓咖啡去除疲劳，唤醒松软的身体。然后看那些放了好多天都没看完的报纸杂志，然后整理行装出门搭车上班。喜欢坐地铁。一个人穿着高跟鞋大步的在地下通道穿行，与陌路的行人擦肩而过，有时不经意间会发现一些俊俏严肃的脸庞，然后肆无忌惮的与他们对视，但却不会对他们微笑。因为来不及扬起嘴角我们便已经离别。
在列车上时常碰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我们总是默契的面对面坐着。他习惯边喝咖啡边看早报，我则漫不经心的上下打量着他。虽然我没有任何意图。后来他注意到了身影熟悉的我，便会在每次四目相对的时候向我微笑示意。是很深沉庄重的微笑。
车程的十几分钟总是有些漫长，我便拿出那个人的文字出来看。享受着浅浅的被刺痛的感觉。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写出让人痛苦的东西，因为他心里有太深的伤痕。而这天对面那个男人没有看报纸，只端了一杯咖啡，浓郁的香，跟我喝的是一个牌子。他坐到了我旁边。
“没几分钟就到站了，能看完么？”他俏皮的问道。
“不是书。我已经看过一遍，只是想再回味。”
“对了，你记得我，是因为……”
“因为你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我们都笑了，气氛融洽。
他上班的公司离我的办公室并不远，这天我们约好一起喝咖啡。
坐在放着林海音乐的咖啡厅，他稍微松了松领带，整理了一下烟熏灰色的衬衫。我要摩卡，他点了一份拿铁。
“你看起来像是有故事的人。”他搅动着勺子看着我说。
“怎么，就因为我穿的不是黑色就是白色么？”他开怀的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你是写字的人么？写字的人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他很严肃的问道。
“对。除非你也是。”然后我们相视微笑。
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林。
“没有WOW的日子真的是令我很无奈，在这里我直接无视那些乱喷口水给WOW或其它网游的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我只想说网游在这个星球的正逐步扩张着它的领土，这是一项最具潜力的行业。同时网游牵涉的领域非常广，它其实是现实世界的一面镜子。有人把游戏当事业，只知挣钱却无乐趣可言；有人把事业当游戏，谈笑间对手灰飞烟灭；有人把人生当游戏、有人把游戏当人生……其实什么是游戏什么是人生这还两说呢。听不懂的自己滚远一点。这是我玩WOW和这几天看托尔斯泰的《复活》总结出来的。”
这是还是很久以前桓的文字。流年过后他比从前多了几分沧桑，颓废和阴郁的个人色彩却一点没有退减。可是我还是喜欢看他写的东西，找不到励志的词句，但是却总能在里面寻摸些出点什么。呷一口回味，还有些许酸楚。但是我可以被惊醒，而他仍是麻木的。悲剧色彩太重的一个人。
与林正式认识不久我便离开了办公室生活。逃亡一般带着积蓄出外流浪了一圈又回到这个城市。换了一份心情，专心写字。然而我的生活虽然还是简单并且单调，却也开始不规律起来。我的随心而为都是不易于健康的。熬夜，不按时吃饭。尽管偶尔还会想起来喝牛奶蜂蜜这样有营养的，记得在去超市买生活用品回来时顺便也带点水果，但却无法弥补我对自己的伤害。
但是我却并不在意。人无时无刻不在苍老，终归是要入土的，这辈子怎么过不是过呢。虽然这话旷达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说出来的。
从那以后我只在网上跟林保持联络。但却并不频繁。他的文透漏出一个涉世已久的成熟男人的睿智与机警，其中也不乏柔情和善良。我敬仰他，却并不喜欢他的风格。然而他却很喜欢我的文，回复我说我的文里有一种可以穿肠的东西，让人隐隐作痛，久久不能平复。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是受了桓的影响。
林有时会发短信给我，从起初的问候渐渐越来越多的问询，像一个关切的恋人。
我时常去那家酒吧，任调酒的服务生一看着装便认出了我，然后来几句简短的嘲笑。我喜欢他调的马丁尼，因为他总是可以变换风格，并且每次都刚好是合乎我的心情的口感。或许他也有种写手的气质，写多了，便可以简单的洞察一个人的心情。
后来林跟我一起去那家酒吧几次，服务生邪恶的冲我笑笑。而那时，我心里的念头，他仍是在嘲笑我的，只是并不对我带一个男人来感到惊讶，而仿佛是在说：“有了这么个男人，你的生活是不是从此要变成彩色了呢！”
但答案是否定的。依旧简单而又单调。尽管林向我表示，他因为喜欢我的文而疯狂的暗恋，继而深沉的爱上了我。他希望我可以和他在一起。
我没有给明确答复，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拒绝再与他见面。只保持博客的联络。
我长期失眠。仿佛上天赐给我一种能力，让我可以不用睡觉。
我在那些失眠的夜晚，敲不出字，或者已经完成了的时候便捧着一杯红葡萄酒，对着月光看它在玻璃杯中的光泽。再不然就看着落地窗旁边我养的那株蓝色妖姬发呆。或者靠在浴缸旁边，一个人沉静的呼吸。我总是坐在地上，靠墙，或者靠落地窗。
月光倾城，夜色如洗。
我开始疯狂的想念青春的岁月。桓牵着我一起走在铁轨上，我们端平了胳膊却还是无法牵到彼此的手。那是我的念头便是，卡通片里的小情侣可以手拉着手一起走在钢轨上都是胡扯的，画家为了营造浪漫的氛围违背了现实，他私自缩短了钢轨之间的距离。
然而如今想起来，我的矫情却是那么可爱而又可笑。
想着曾经彼此笔下的爱慕与温情。只是很快都被忧伤替代。莫名其妙的。谁知道少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愁。
突然很想再去流浪。我很想去丽江。听说那里很美，可是我也听过一个传说，丽江是恋人们的天堂。于是我打消了去那里的念头。因为会害怕失落。然而，这却又与我自己的理论相悖。我喜欢流浪，却并不一定要到风景区去，只要换一个地方，有山有水的地方，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就好。褪去身上一些陈旧的气息。有点凤凰涅?的味道。
对着落地窗中自己的倒影流泪。我不开灯，电脑也转为睡眠状态，整个房间黯淡了下来，只剩下了倾泻的月光。冷冷的抚摸着我的脸。
蓦地从发呆的状态中清醒，手机响了。是桓。他还是通过别人要到了我的号码。
“雨，”桓冷静而苍凉的声音，“我还是要跟你道歉，不管我们断绝了联系是谁的错，对不起。我无法给你幸福，你喜欢放逐，喜欢流浪，其实我也喜欢，但是我们都是骨子里太孤独的人，并且要强着自己的孤独。幸好，你的悲剧色彩并没有我这么重，你还可以去追求，还可以希望，但是，我真的只剩下了颓废，再无法给你什么。除了那些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可笑的文字。青春它真的很美好，只是太久远了。我爱过你，可是现在却无力再谈感情了。你再也不必担心还有我这么个包袱，尽管放手吧！不要再联系了。保重。”
然后他挂断了。整个夜晚宁静的只剩下了月光。
我没有再流泪。却也没有觉得轻松许多。
是的，青春它真的很美好，只是太久远了。
收拾了酒瓶，关掉电脑。林发来一条短信：“雨，明天可以跟我见面么，我真的很想见你。下午两点咖啡厅，我会一直等你来。你可以来么？我想见你。”
浅浅的一笑，无力的，略带心痛的。
可是我回了他的短信：“可以。”
终。
男人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