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未了
一座城府。一个人。
她坐在木椅上、浅浅摇曳着支离破碎的记忆,眼泪滑落、她双手轻抬、掬起一滴在掌心舔拭,凄凉苍白地笑。手上是一纸很熟悉很熟悉的墨迹,清秀的字体,白色的纸、黑色的字。恍惚间、几点晶莹堆在了眼角,她郁满眉梢。只须一眼,谁都会忍不住产生无限怜惜,唯独、那个她深爱的他从不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风、无力地吹过,枯槁虬枝念念不忘那树给过它滋生的信仰,它说、它叫相思树。
曾几何时,她在树下低眉、信手拈起笔毫落下字字相思、相恨、相怨。泪水浸染了竖格的纸页,黑色的墨晕缓缓漫溢开来,把原来的云笺小字放大了数倍,似乎、她的想和念怨和恨也在不经意间成了黑云压城城欲摧。她不愿想起不愿回忆!为何、为何却锁不住相思琵琶惹得心上眉间?
漫天的寒意,颇为撩人,她仍在椅上,忘了谁是归人。
遥想当年霜染红叶秋意悲凉,初见时,那身青蓝衣裳、温文尔雅的镜框、恬静浅淡的一笑让她都忘了红尘中的此岸烟火彼岸轮回之苦。她把痴心托予他、日所思夜所梦的还是他,缘起缘灭缘似幻,是孽是劫还是缘。
她用调侃的语调挑逗着他,她说、她看上他了,戏言一旦入戏也就只能万劫不复、她应了他的劫。他冁冁一话、谎言蒙骗了今生矢志不谕的天涯,她深陷、他冷眼。茫茫人海中她撒下了爱情的蛊,用尽一生娆曼的舞姿诱惑着他,他假装中了她的毒,成了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一张工笔疾书的文字,一段模棱两可的情缘。
记得那年、他十六、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阴差阳错。他和那个女子闹着人有离合悲欢、月有阴晴圆缺的故事,而她全然不知,月老百无聊赖玩断了红线,接合时漫不经心错了人,造了孽。
她、是无辜的,人生在世何时又能见到破镜重圆?上天利用一段小小的红线,便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七天、他骗了她七天,竟然还是骗的。他曾信誓旦旦、她曾深信不疑。
爱情如棋盘,他如棋手,她似棋子,棋局浩然铺设,棋手绞尽心机,棋子受宠若惊。他操纵着这场局,食指和中指微微一并、慢慢捻落,棋子定格。他仰天狂笑,用欲望掌控她的生死。
那笑声、阴险、狡黠、狂妄、还有种莫测的情愫掺杂。他如旁观者、眼神冷漠、释然、无情,肆无忌惮挪动着棋子,纵使转动棋盘依然摆不正他的灵魂,他指尖轻点,指挥她东西南北、可生可死。
棋局怅然若失,故事里的她还在木椅上摇曳,回忆着一场负心别、残情不灭。他的笑如绵里针尖,毫不留情刺入她的心脏,五脏六腑被命运掏空,她的泪、倒流回心底,弥补掏尽了的空洞,泪如雨下终究是有限,君子之残忍尚且无边。
破镜不能重圆,藕断毕竟丝连。他用他高深难描的城府杜撰着两个女子的未来,棋局虽已定盘,她的眼神爱恨交织、伤痛透了骨穿了肠依然灭不了相思紫檀,她已无从选择、无从过问谁是谁非。
只缘她傻、缘她痴、缘她错乱了乾坤。不知是那女子心怀洞府乘人之危、还是她秉性纯粹羔羊替罪,她用她流不尽的眼泪替他的十恶不赦祈祷轮回,他从未于心不忍撒手撤退,荒唐、谬哉。
年轮瘦了一圈又一圈,她白发已然半掩,她在回忆、禁住撕心裂肺,在木椅上笑叹人心似鬼,那幅海誓山盟的画未难解的谜题又由谁来收尾?是她就此罢笔问心无愧、还是那女子的狂言妄语贪求得遂?
三千弱水、为争那花颜翠鬓一摇攀得龙魁,不惜任何代价誓要上得青天搔魅。她无语无求无心无力与那女子争得君心闻琴解佩,终是辜负了满腔的怨恨一心的痴缠,相思翦、剪不断昔日红豆绕眉弯。
她说、罢了、罢了。昨宵良人已到渡口,欲合前尘并蒂的藕,生生世世的轮回路上,终有一世当他踏过奈何桥上的时候、会懂得到底是谁用城府和欲望曛了他的魂、动了他的魄,将他的良知一点点吞噬于魔界,然后舔舔唇角一脸满足。
他会满面痛楚、含情凝睇、追悔前尘莫失莫忘的笑柄,他会懂谁曾为他可生可死、泪痕阑干,又是谁置他于魂悸魄动、惊起长嗟。他、一定会懂。
奈何桥上的他幽幽不断地叹息,木椅轻曳上的她不断地盈泪,藕断丝连抉择荒谬的他堕入深渊,相思难刻爱恨入骨的她独居城府。
风、萧萧吹彻………
归人,驿客,转换了流年,颠倒了结果。她本是红粉归人、只因月老红线乱牵成了他杨柳依依兮的驿客,她巧施心计由匆匆驿客成了他雨雪霏霏兮的归人,本末倒置,涅磐之火已成死灰、再不复燃。
幽幽城府笑闻他金榜提名洞房花烛,欹欹木椅笑唱痴情薄幸嫁衣离歌,悠悠一曲、谁愿来和他们余情未了的调子、荒谬绝伦乱了浮尘……
凌书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