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雨再来时

当我打着哈欠，摸着昏暗的楼道下梯时，竟然还在恍惚游离般昏沉还睡。走过楼底的游手走廊，一不小心，自己的膝盖轻碰了墙缘边的四方小桌。我哎哟着，却未曾想有雨滴洒落在了我的额头，又有一滴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滑过，湿了我的表皮肌肤。

原来，外面的天空下起了冬雨！

在雨滴轻碰我的那一刻，我的第一反应是听觉。我听到了如春雨般沙沙的落雨声，借着昏暗的路灯，我看见了水泥地上低洼处雨点漾出的圆环。好在妻给我装饭时为我准备了雨伞，打开伞，走进小雨中，有淅淅的风从我的手指间滑过。伞上是雨，伞下是我，我独自行走在黎明前的暗雨中。

冬季的第一场雨，有些潮湿，湿得仿若渗入了我的内衣；

冬季的第一场雨，有许忽凉，凉得宛若潜伏了肌肤的底层；

冬季的第一场雨，有点冰冷，冷得犹如透进了骨髓。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甚是讨厌这忽来的冬雨，令我的行为举止束束缚缚。也尽管它过滤了昼中的尘埃，也尽管它带来了空气中的清新，但却令我的心平仄起伏，不得消停。

时间被拉回到十几年以前的某个冬初的夜晚，阿红坐在新溪桥的路边石缘上。双手掌平摊在膝盖头上，头扒在双手背上，着装朴素，黑丝发有些凌乱，时不时的又微抬抬头，露出了路灯映衬下的黄中带青的涩脸。憔悴损，满心事！此时，不谙世事初入社会的我，从其身旁走过。

“大哥，我想出卖我的初夜，五百块钱。”见我靠近，她用那稚嫩的嗓音近乎哀求道。

我用眼斜睨了，第一反应是遇上流莺，是一个小小年纪的马路娼妓。所以并未停下脚步，仍旧走自己的。可她一愣，转身又追上了我。

“大哥，你听我说，我是想填上上大学的学费。就差五百块，我没有办法，我可是初夜！……”她边走着边急急地道。

我用耳听着，顺便瞟了她一眼。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并反感地加快了脚步不做理会。须臾，我听到了少女的呜咽，于是乎我驻足转身，但见她依然如之初我见到的一样坐在石缘上，昏暗的灯光映衬的她悲恸，楚楚可怜。这种凄婉的戚声，着实令一个二十一岁的我甚感惶恐，于是调头就跑。

翌日，我把此事告之了同事若智。

之后的几日里，我都会在新溪桥的马路边的石缘上见着一个焦灼不安，精神恍惚的青涩少女。在路灯的折射下，或隐或现。而我，只是远远地避让如遇异类。

一日凄沧的夜晚，暗暗的天空中下起了稀疏的小雨。我急急地路过阿红常出没的地方，还思忖着她在否？却不想听到了那识曾熟悉的嗓音，顺着声音，见不远处的暗影中，阿红正嗲声娇媚地手挽着神气活现的若智。令我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目送着他俩打情骂俏地消失在黑夜中。阿红常坐的石缘上，留下了雨滴沾上的滴滴梅花影子，由星星点点的分布，到石缘面全湿。习习微风拂拭我的脸颊，忍不妨身躯颤抖了。

冬雨在小风中慢慢地下得淅沥，缠绵，空气中裹挟着春寒般的料峭。当若智告诉我他去阿红的大学学校求证过，并给了阿红两粒避孕药时，我顿感若智落井下石，而且还甚觉他恶心。然而，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直以来，当冬雨再来时，我的脑海中总会省过霓虹灯下少女寥戾的泣声。细细的绵雨下着，我的内心深处滑过一道阴影，像半空中沉浮着的灰霾。久久萦绕，挥之不去。（2010-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