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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琴台文艺)

2013-10-22 15:48 作者:戴璞 阅读量:301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1

这是个发生在井冈山地区的真实故事,它就是1928年血雨腥风中的一粟。

对于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里的人说,苍山常常会逼迫人们的视线神经,从而产生无限畏惧的憧憬,在天空云层厚如毯、视线被一股淡淡青烟缭绕的视野下,他们就相信大山里的神正无声无息地巡视着大山里的每一寸土地,打探这里的每一个生灵,也会因见到嬉戏的生灵们有趣的场景、发出凡夫俗子们永远也听不到的畅笑,这神的畅笑,它一定就存在,大山里的人们深信不疑,有一次我来到这个地域旅游,由于我城市人的打扮,在此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令这些山里人感到迷茫,他们坚信我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而非从遥远城市的游客,因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这里信息仍然闭塞,他们逢圩或添购赶紧的东西,才从山里钻出来,最远也只不过到趟县城而已。我说这里的山景就像大海一样大气,我将大山与海牵强附会在了一起,竟博得了他们爽朗的笑声,只有看过海去过大山里的人,才真正体会到这爽朗的笑声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笑声立即拉近了我与山里人的距离,因此,我提出能否有人可以领着我去大山里转上一圈的请求时,他们也开门见山地告诉了我在这个时节进山会冲撞山里的神,他们害怕神怒的表情,让我轻易想到了“恐惧”这个词。

由于天色渐暗,和听见了山坳深处的狼嚎,我挺顺从地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汉来到他家过夜。

既然他能收留我住一晚,那么就有希望了,因为我可以磨叽他一宿,唠叨得答应我的请求为止,我天生就是个话不离嘴的聒躁角色,即使梦话也如连珠炮似的。

但我的希望最终还是破灭了,我无法改变对方的意志,他态度很坚决,他说假如在过了这个时节后,我随便拉扯上一个人,就可以作为我的导游。他的意思就是这样,他否决了我的请求,那么只能靠我自己了,我无奈地安慰着自己。这时,他突然伸出手,抓住我的胳膊,目光如炬地似乎要将我熔化掉似的。“我希望你打消进山的念头,年青人。”

“可是,可是来这儿一趟非常不容易呀。”

“那也只能如此,年青人。”

“你们崇敬大山里的神,的确超乎我的想象,想必张巡大人的事迹已家喻户晓了。”我心灰意冷地把话题一转。

“张巡大人是谁?”

这时,该我茫然了,我茫然地注视着对方的疑虑许久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在这儿,在这五百里井冈的大山之中,庇护世世代代山民们的山神是谁?”

“几乎每个山头都有神存在。”老汉沉思的样子,就像在回忆某位至亲,沉浸在一段往事之中那般。

我以为他会立即把心头藏有的故事讲出来,但是,在他沉默不语的行为动作的细微中,我预感到了他之后终于讲出来的这件事情的震撼。

事实亦如此,我们将柴火弄灭,钻入各自的房间内准备睡觉时,我脑海里始终浮现对方回忆所讲完的故事。当又一声从远处黑暗传来的狼嚎时,我恍恍惚惚地感觉隔壁房间里有人起床,穿衣时发出的声响,所以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门背后,我没有看见有谁从这间房子内走出去,当我平静下杂乱的思绪后,就来到隔壁房门前,我眼前的这扇门后面,起初寂静无声,接着就是有着玄幻色彩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后,无限般使我的听觉出奇地灵敏起来:门后面居然有风的声音存在,起初很微弱,渐渐后风声越来越大了。我知道在大山里的夜,大风常从这个山头飞向另一山头,所以,我好奇地推开了我面前的这扇门,除见到一片林子的树叶被风掠得沙沙沙外,就看见了一只象狗一样的动物瞥了我一眼后,钻进了林子,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清晰的狼嚎在我眼前的夜色中迅速传来。所以,我豪不察觉我是在梦里,或这世界上真正存在神奇,我脑子里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从前天昨天到现在,仍然记挂着我爱上的姑娘将托人捎给我的一个约会,这是我俩早已琢磨好计划完全的事情。所以,那位热心肠给我捎带一个约会信息的老汉,丝毫没发觉腌干鱼上存在的异样,我立即给了他一碗温开水作为感谢后,就转身回到后院中,奋力地劈起柴来,不单单是以便立即挑到集市上多换几个铜板。因为在奋力劈柴的过程中,我的注意力就可以非常集中,也可以让力量释放我体内源源不断的能量,我那鼓囊囊的背肌在我每一次挥起斧头时,就会像一个善变的魔术师那样吸足一口气成了个巨人,但呼出这口气后巨人便消失得杳无声息了。

其间,我抬头望掺望远山,和那颗已冉冉升起的太阳,它正左方的那座山头,此刻就像一块巨大磁石。所以,我又一次将唾沫吐在手上后,再次抡起斧头,劈劈啪啪地将柴沫砍得四溅。

我将劈好的柴捆扎好,刚挑到县城集市里就轻易卖掉后,听见了一个令我愤慨的事情,所以,我急匆匆地连家也没回,就直奔龙关秀家去,她虽然是我的未婚妻,却始终受到她那倔强的父亲频频反对,我们也总是频频地潜伏在夜色之中进行约会,她时常塞给我一些亲手缝制的鞋垫,和码制的轻便布鞋,渐渐之后,龙关秀反倒挺热衷于这种约会方式,她说是父亲的阻扰让她尝试了这一种与爱人见面的感觉,它惊险,又紧张、恐惧和幸福。我却不以为然,总想能立即与她亲热一回,却常遭到对方责怪。“不上进!”

“你总是想着自己,难道忘记了之前的苦难。”

龙关秀所讲的之前的苦难,是指红军还没进入大山之前的漫漫黑夜一样的苦日子,那的确苦得无法形容它所带给每一个穷兄弟们的恐惧,它重重地压榨着我们的血肉之躯,每一秒钟都得喘出一口重气,仿佛连呼出的气味也带上了血腥。

那天,我生气地坐在高高的土垛上想着我未婚妻对我说的话儿,看着不远处一排红军战士正在出操,我就纳闷,那些生龙活虎的爷们,为什么挺热衷于当兵?想必他们还没有心上人儿吧,假如有的话,一定会开小差的,正当我沉浸在想象中时,一位领头的红军官儿,信步向我而来。

“兄弟,想当红军吗?”

“嘿嘿。”

“当红军不好吗?”

“嘿嘿。”

所以,当我总是“嘿嘿”地敷衍对方时,他也挺知趣地回到出操的士兵队列前,指导他们冲刺,和劈砍的动作,这时,我想到了我昨天拾好的木料(在大山里,谁都知道我是个樵夫),得劈了。

2

当我气喘吁吁来到龙关秀家,看见她哭成了个泪人,就愤怒地拿起一根倚靠在门板旁的扁担,打算与那些禽兽拼命时,未婚妻跑过来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胳膊。

“不能让他们白白地把人打死!”

“你怎么总犯迂。”

“那也不能让老爹就这么算啦。”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仇一定要报,现在斗不过他们,将来就说不定!”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的青山,我知道那儿有烧不完的柴,可是自打红军离开,青山就不再是我可以随便进进出出砍柴的地方了,因为方圆百里的青山已经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谢土豪重新霸占后,每一个进山砍柴的人必须缴纳柴捐才行,而柴捐几乎占据了卖柴的所有费用的大半。

这时,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传进了我耳朵:“怎么?有力气的话就多劈些柴卖,规规矩矩地把自个儿的日子打发掉!”

我当然不惧怕这个姓谢的土豪,也不惧怕他身后十几个斜挎长枪的狗腿子,我听从了未婚妻,她暗暗地又拽了拽我的胳膊后,我沮丧地走进龙关秀家里面。不过,我听见了这个土豪来此的用意,他们连死人也不放过,他们咆哮着必须缴纳棺捐,否则就烧屋!

龙关秀打发掉这群恶人后,我问她,就这样低着头、过着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吗?

“在恶人面前怎能乞讨到好日子。”龙关秀看了一眼停摆在她面前的那口薄棺后,欲哭无泪地强忍住她内心里的悲愤,“现在,民团重新占据了这里,红军退回到大山深处,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支持红军渡过难关,红军回来了,我们才有盼头。”

从龙关秀坚毅的目光中,我渐渐地清醒了头脑,所以我把我的猜想说了出来。

“是的,老爹就是替红军送盐失败后,被他们打死了。”

在我眼里,一直毫无突出之处的老爹,居然不是如我所认为的只非常倔强,非常懦弱,和有点蛮不讲理的一个老头。他所受到的苦难,其实每一个山里人都曾亲身体会过,比乞丐强不了多少的日子是红军来此之前,每个穷苦人都经历过的。老爹讲出了一句所有穷苦人都说过的一句话:“自打红军来了,山里人的腰杆就才挺直。”

老爹常念念叨叨红军将一床花毛毯送给他的事情,说从未睡过一个舒坦又温暖的觉。老爹常噙着泪珠地抚摸这床花毛毯,这原本就属于穷苦人的物品,凭什么都让土豪霸占了,难道出力气就得不到一点儿回报,是老天爷安排的日子!既然老天爷这么不公平,就要打破掉它!

1928年的乌云重新覆在大山上后,老爹没有垂头丧气地长吁短叹,有一天深夜,他背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满脸喜色地问龙关秀,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只摸了摸它,就惊喜地跳了起来。是的,老爹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十多斤食盐,老爹真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当时,龙关秀就像个欢呼雀跃的小丫头似的,喜滋滋地扑倒在老爹怀里。

但是,将这么多盐送到在大山深处艰苦卓绝、浴血坚持的红军手里,最大难题就是过关卡。不过,老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将两斤多盐用油纸包好放在了粪桶里,然后挑着粪担,在第二天急匆匆地钻进了大山里。

在过界化垄关卡时,老爹看见那个谢土豪出现在一群白狗子的后面,谢土豪立即阻止正要放行的白狗子士兵,他与那些白狗子士兵一样,捏着鼻子,沉默地看着老爹。

“我认识你,你挑着一担粪爬山涉岭,难道真有力气没法使吗?”

这时,白狗子士兵“哗”的围了过来,恶狠狠地。

之后,无须赘述,当藏在粪桶里的食盐从打烂的桶子里都撒了出来时,老爹也受到了这群野蛮人的殴打,不过,老爹咽气前一直沉默地忍受着。

龙关秀噙着泪珠,拿出一个布团,小心翼翼地打开后,我看见了一枚五角星,它光彩夺目地躺在龙关秀的手掌上,她像珍藏着一件非常珍贵的礼物那样,又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它,放入怀里。

3

红军送给老爹的五角星,现在落到我的手里了,我预感到将会有事情发生。我无法立即飞过山头来到未婚妻那儿,只好默默地等待夜色早早降临。

此刻,我没再如以往那般,总是抱着自私的幻想,因为我明白这一次的约会将意义非凡。但是,从她留给我纸条上的字,还一时琢磨不透它的真实意图,它上面只有她笨拙地画着一个五角星图案。所以,我又一次仔细端详手掌上的五角星,它只让我想象到璀璨夜空上的星星,这时,我对自己笨拙头脑感到非常沮丧,我长吁短叹后,小心翼翼地将五角星放回兜里,并不自觉地按了按衣兜。

有一件事,我是永远不认为她的结局如人们讲述的那样,我认为未婚妻龙关秀并没有死,她虽然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可谁也没有瞧见尸体。凶神恶煞的白狗子没找到它,山里的好心人也没找到它,即使是我,当我听见此事后,就悄悄来到那个崖上,我用一根足够长的绳索,将一头栓在颗结实的树桩上后,就缓缓地沿崖壁下滑,我没发现任何异样,也没看见一滴血存在。我站在崖底,空旷的山谷深处,只感到凉飕飕的风在山谷四周飞旋,只听见一两声狼嚎在山谷上传来又消失。

所以,当所有人都为龙关秀悲伤时,我生气了,都是山里的爷们,是真正的爷们就不该哭哭啼啼!

紧接着,我又对他们说,龙关秀冒生命危险给红军送盐,那还不是为了大伙儿,我们怎能再对老爹的送命熟视无睹?他们对我的愤怒羞愧得低下了头。

然后,我向他们说出一个心里的想法,他们听完后,都不由自主地叫嚷着,就按这法子,让那些兔崽子们魂飞魄散,叫他们知道何为真正的畏惧!

所以,最关键的事情,就是我能如愿以偿地在约会地点发现龙关秀有可能留下的秘密。否则,那些义愤填膺的山里爷们付出的努力也会因我而达不到真正的目的。

谢土豪终于从他的土围子钻了出来,我想,他与其终日惶惶不安,还不如去证实一下山里人已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他带上十几个斜挎着长枪的狗腿子,翻过山头后,来到龙关秀家门前,但是,他们不敢冒然闯进去,害怕传言是真的,因为他们始终只不过凡夫俗子。所以,他们就在这所房子不远处静静等待夜幕降临,看看是否撞见这所前不久被他们烧毁的房子,在夜幕中,房子里的油灯会照常亮起,那对父女的身影也会照常印在窗户上。

夜色同样带给了他们恐惧,从远处传来的狼嚎飘来时,这所与烧毁前一模一样的房子窗户,亮起了光,那夜色中显得格外暖和的窗上印着了老爹父女清晰的身影,所以,这群人感到了一张目旋。正当这群瑟瑟发抖的狗腿子打算按主子的吩咐举枪射击时,窗灯熄灭了,紧接着,他们目瞪口呆地望见房门打开后,这对父女缓缓地走了出来,他们没有打量这群噤若寒蝉的人,而是径直地转向房前的左边竹林,由于夜色阻碍了视线的延伸,他们隐隐约约地看见,这对父女在刚到竹林子时,就身轻如燕地,“踏”着夜风飞进了竹林子。

可以想象,当狗腿子们惊恐得“哗”的,四处逃窜时,孤零零站在原处的谢土豪,已知道了末日来临,他没敢挪动一步,像个木头人似的,因为他感觉他的腿此刻不听使唤了。

从此,谢土豪永远地从人们眼前消失了,但是,山里人都坚信不疑,这个恶贯满盈的恶人,绝不可能上了天堂,一定至今还在地狱里饱受煎熬,来偿还他丧尽天良的作恶多端的全部罪过。

在茂密的林子里转来转去,的确让人难辩方向,我想,当初龙关秀也许有同样的感觉,但她的焦燥不安只来自于已悄悄尾随的一对白狗子士兵,这是一队来自北方的士兵,他们也懊恼这片南方的林子,使他们跌跌撞撞地,几乎跟丢了不远处的龙关秀,所以,有人骂起娘来,诅咒这个林子邪气逼人。

这时,龙关秀才察觉到她身后的敌人,因此,她打消了背盐,继续前行的念头,因为她绝不会把红军的路径完完全全地暴露给敌人,我想,此刻她同样抬头望掺望天空,按北斗星的指引,走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这条路对她来说,其实非常熟悉,所以,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心上人,想到与他穿越一片林子后,来到一树老槐树前。如今,老槐树已没有往日的温馨气息,后面的白狗子正追得紧呢!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立即将盐藏了起来,她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一定做了能让我识别的记号。

我没有亲眼目睹龙关秀被敌人追到悬崖上的一刻,但事后从谢土豪添油加醋的描述中,我可以知道个大概,她摆脱掉那些北方来的士兵后,在碰上谢土豪带来的一群气势汹汹者之前,她听到了一个猎户的叫唤,因为在这样一个极不安全的夜晚,没有村民敢摸夜上山。这时,我又想到了那天给我送龙关秀给我的那条腌鱼干,假如当时那个村民送给我只野兔,那我不会在此刻才醒悟出对方的身份。

龙关秀仍然没摆脱掉危险,老猎户虽然能引开一部分敌人,但他们完全可以分作两队,谢土豪毕竟不是傻瓜,他在那天气势汹汹地警告完村民必须循规守矩,就把龙关秀的噩运公诸于众,他说了一句话:再狡猾的猎物,也难逃他的法眼!

我没有泄气,一寸一寸地沿着这棵老槐树的干,终于让我看见了龙关秀在树干上刻的一个五角星图案。

我又心灰意冷了,因为在这棵树下我没有找到那袋盐,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头仰望星空时,看见了那北斗星格外耀眼,它轻易就告诉了我,哪儿是南,哪儿是北。这时,一个念头在我脑子一闪。我想,五角星不单单只是个记号,她一定包涵出些什么别的内容。所以,我向着北面的林子方向,看见了另一树槐树。

我在第二棵槐树下没有发现什么,却得到了一个肯定的提示,如果继续、前面还有槐树的话,那么食盐一定藏在第五棵槐树下面。

当我如愿以偿找到那袋食盐后,竟抑制不住地痛苦流涕起来。正当我悲痛不已,无法自制时,我感觉我的面前似乎有一个人,他没有说话,沉默却非常有力地摇着我的胳膊。所以,当我“呼”地起身,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并且从窗外时时传来车辆的汽笛声,渐渐地明白我的真实身份时,我不由自主地向我面前的人说道:“刚刚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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