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乐土
儿时临山而居,因山在家的西边,故称其西山。
西山从南到北都是落叶松,一样高,一样粗,一样郁郁葱葱。而在这些落叶松的正中间,傲然挺立着一棵红松,他比其他树更粗壮,更高大,更茂盛。冬天,其他树的叶子落尽的时候,这唯一的绿色更显苍翠。
松树下铺满油绿油绿的松毛草,绸缎般软滑,躺在上面懒懒的透过树间的空隙看透进来细细碎碎的阳光,如梦如幻。松毛草独有的清清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缭绕,深呼吸,只想深呼吸,贪婪的不忍吐出一口气,总会把自己的小脸憋到通红,再跳起来爬到树上去透气,吓得树上的松鼠丢了松子拼命逃走了。
树间还长着高高低低的灌木。树莓,我们叫它托盘,鲁迅先生称做覆盆子,绿的白的红的紫的挂满带刺的树枝,未及品味,早已满口生津了。轻轻的摘一颗放进嘴里,馥郁的香瞬间蔓延开来。
玩够了,解馋了,还要带些野菜回家的。鲜嫩的刺老芽,翠绿的小叶芹,带刺的蜇麻子,毛茸茸的蕨菜、、、、、、一次两次是采不了那么多的,于是整个夏天就有吃不尽的野菜了。
秋,野菜枯萎了,树叶也开始满山飞落,孩提,不会为秋风落叶伤感,也无暇伤感。落叶下,各种美味的蘑菇正在捉迷藏,等着我去采摘。金黄色的叶子金黄色的蘑菇,阳光映着的我的金黄色的笑脸。
采蘑菇时偶尔抬头,身边随时就有各种熟透了的野果子,晶莹剔透的山葡萄,通红通红的山丁子,软软的软枣子,缀弯了藤蔓的五味子,还有太多叫不上名儿来的红的黄的果实,直撑得小肚儿饱饱的仍不肯罢手,却忘了家里还有老爸新采摘剥好的榛子和松子。
满载而归,绝不会走下山的路的,坐下来,顺着山坡滑下去,身后扬起的沙土欢快的飞散,已不记得,磨坏了多少条裤子,却难忘,老妈拿着破裤子哭笑不得的嗔怪的眼神,调皮哦。
冬天和春天的山坡不会磨坏裤子,孩子们却被禁止上山了,漫山遍野盖满了太厚的雪,陷下去恐怕连影子都找不到。为了断了孩子上山的念头,每年腊八的时候,天还未亮,老妈就把我们喊起床,指着黑暗中山上唯一的那棵苍绿的红松,告诉我们那上面坐着腊八姐呢,专吃小孩儿的脚丫儿。远远的望去,硕大的树冠黑乎乎的一片,随便可以把它想象成任何可怕的物体。小小的心灵,从此对那棵大树和冬天的西山充满了敬畏。
只好在美丽的冰窗花上用嘴里的热气吹出圆圆的一片玻璃,透过玻璃眼巴巴的看西山的白雪,盼着雪由厚变薄消融成小溪,盼着小草偷偷的发芽,盼着蝴蝶飞舞燕子飞临,盼着我的乐土再次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