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
————谨以此文献给天下热爱孩子，关心高考的人们
苗二哥做梦也没想到，自家的苗苗转眼间上高三了。
高三的娃娃，在众多家长看来，都该紧张复习了，可自家的苗苗则不然。
那晚，苗二嫂轻轻推开房门，准备将洗好的衣服放进衣橱，当推开房门的一霎那。一向老实乖巧的小苗苗不是在认真复习，而是悠然自得地一边听音乐，一边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画画。
这样的场景，令不惑之年的苗二嫂大发雷霆。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画画？难道你不想考大学？”
母亲的到来令苗苗深感不安。
“不想？不想才怪？你不知道我的底子有多薄？再说考上大学又能证明什么？现在就业那么紧张，每年有成千上万的大学毕业生拿着本本却找不到工作，妈妈，我只喜欢画画。”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不知道我们一直为你骄傲，因为你是我们苗家村娃娃的榜样，是第一个到镇上读高中的，只想你考上大学，跳出农门，远走他乡，光宗耀祖。”
“妈妈，我不想读书，我想画画。我想当大画家，画尽咋们苗家村的山山水水。”
“画画画，你一天到晚只晓得画，画什么画？画画能成才吗？在咋们方圆几百里，有几个是靠画画出名的？你不晓得？因为我们没上过大学，在外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累？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下力杖笨的活。”
“大学，大学，一天到晚，大学二字念个不停，你们年轻的时候，自己没有考上，却要我去帮你们考吗？我一听你们提大学两个字，我心里就紧张。”
“是，是我们没本事？晓得不？那个时候，红苕棒棒都没多的，我们哪有心思去考大学？”
苗二嫂将叠好的衣服重重地摔在床上。使劲地摇了摇头，然后揉了揉腰，跌跌闯闯走出房门。
苗苗的举动令其父母大伤脑筋。
对孩子一顿训斥之后，夫妻俩倍感苗苗前途无望。自己付出的心血，也是白费。于是抱头痛哭。都深深责备自己，平时。对孩子疏于管教，整天为点茶叶小生意，起早贪黑，忙里忙外，对自家的苗苗少了关心，少了沟通，也怪当初家里太穷，读不起书，书读少了，才导致今天教子无方。
可更糟糕的事情，在第二天发生了。
那是在上课时，苗苗除了打瞌睡，就是不停地在课本上画个不停。被英语老师点名批评后，由于害怕回家再受到批评，于是一气之下，第一次离开了家。
苗苗的出走，令二哥二嫂心神不安。当晚，夫妻俩找遍了苗家村附近的每一个角落，问遍了每一个可能认识苗苗的人，但大家都摇了摇头。
找累了，他们多想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休息一时半会。可是，他们不敢，因为苗苗还没有找到。
走在儿子天天上学走过的弯弯曲曲马路上，夫妻俩心里很不是滋味。
寂寞的四周，没了过往行人。
月黑的夜显得特别冷清。
“是的，孩子已经16岁了，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爱听话的，乖巧的，懂事的苗苗了。该是一个男子汉了，有他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爱好。苗苗，你回家吧，只要你喜欢画画，就画吧？”苗二嫂一边抹泪，一边哭诉。
“苗苗，你回家吧？你觉得学习有压力，你就尽力考吧？咋们苗家村的祖祖辈辈，有几个读过大学的？一辈子还不是一样的过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苗二哥终于明白，让儿子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的确有些为难儿子。
于是，对着空荡荡的马路，挥舞着布满青筋的拳头，向前跑了几步，便大喊了起来，“苗苗，回家吧，只要你健康，平安就好！”
仿佛那个梦想当艺术家的儿子，刚好就在马路的拐弯处。
“苗苗。你在哪里？今晚你吃饭了吗？你有喝水了吗？从小到大你没有离开妈妈半步，回家吧？妈妈好想你……只要你健康，妈妈不想责怪你了？”二嫂继续哽咽着，似乎乖巧的苗苗就在她身边。
哭累了。找累了，可，始终也找不到。
二哥二嫂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家。
最后，苗二哥想到了在省城一所高级中学当校长的表妹。说不定苗苗会去她那里呢？于是赶忙打通了表妹的电话，说苗苗离家出走了，叫表妹多加留意苗苗的下落。
表妹听到苗苗离家出走的消息，没有一丝惊讶。这令苗二哥夫妻二人感到世态炎凉，在苗二嫂看来，通情达理的表妹，在这个节骨眼上，至少安慰两句才是。
表妹平静地说：“二哥二嫂，你们不要多心，我认为苗苗教育的失败，除了社会学校的客观原因外，你们当家长的有不可推卸的主观责任。孩子长这么大了，有多少次关心过他的成长？关心他的生活？关心过他的心里是否健康？一天到晚，只知道为点茶叶小生意，忙忙碌碌，可，孩子的事也是大事呀，苗苗长大了，不再过去的小男生了，他已是一个的男子汉了，他有他的想法，他有他的人生，凡是做家长的应该坐下来，面对面地真诚沟通，你看你们夫妻二人，平时沟通过多少？”
表妹的一席话，让夫妻二人如梦初醒。一再表示只要苗苗去了她家，她会好好款待。
第二天一大早，在窗前守候了一晚上的表妹，终于打开窗门，因为她看见了疲惫不堪的苗苗，正低着头向自家门前缓步走来。
表妹赶紧给二哥打去电话，是二嫂接的。说苗苗果真去了她家。请二哥二嫂放心。当然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绵绵不绝的感激声，“谢谢你。我的好表妹。你不知道？我们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再重复。“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只要孩子平安就好！表嫂代表表哥谢谢你。”
“不用谢，二哥呢？”
“他呀，过不得日子，一大早就去省城卖茶叶去了。”
“记住，告诉他，再忙也得管好孩子。”
“要得，我们的好校长。”
经过表妹与苗苗的细致沟通，表妹认为苗苗的兴趣在于画画。
于是告诉二哥二嫂，“只要孩子喜欢画画，就让他画吧！说不定，到时候还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画家呢？到时，咋们当表姑妈的，也会沾点光呢？再说，画画也照样能进大学。”
最后在表妹的建议下，在省城里为苗苗请一个美术指导老师，让他好好画。
从此，苗苗开心了，一天到晚不停地画，别人午休时间他在画，别人睡觉他也在画，经过一个月的刻苦努力。成绩出来了。
辅导老师的一句话令二哥二嫂兴奋不已，老师说：“苗苗的绘画天赋非常好，悟性很高，有关绘画技巧，只要轻轻一点，他就明白，苗苗一个月的功夫，相当与别的孩子在他的手下学习十年。”
当年参加川美考试，艺术成绩排在第一。只可惜文化没上线，九大美院与他失之交臂。但也被省内的一所普通大学录取。
在大学里，艺术老师发现苗苗的确是一个艺术奇才，于是就与他合作开了一家广告设计公司，为人设计作品。
毕业后，苗苗就自立门户，在省城开了一个大型广告设计公司，不久，有了车，有了房，当让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两年后。
一天苗苗开车回到苗家村，正逢村子里，新上任的村长正在召开城乡一体化的宣传大会。
老年人们都好奇地问，“那是谁家的孩子？开那么好的车？几十年来苗家村的第一辆好车子。大不说，排气筒就是两个。”
“啥子两个哟？是四个。”一群缀学多年的孩子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哦，是苗苗，是苗二哥家的小苗苗。”突然，围观的人群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有些惊喜！因为他把干涩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后，终于认出了苗苗。
“哦，不再是小苗苗了。”未老先衰的苗二哥，紧紧握住白发苍苍的老人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听说苗苗在省城，现在是一个艺术家了。”老人家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艺术家？他这个艺术家,咋个没长胡子？”一个小孩子睁大眼睛，看着苗苗没长一根胡子的下巴好奇地问。
“谁说艺术家？就得长成大胡子？苗二哥，别见怪，孩子小不懂事。”孩子的爸爸用力瞪了一眼，赶忙接过话，生怕不懂事的孩子，得罪了苗二哥。
“电视上的都是大胡子。”小孩子不甘示弱。
刚上任的村长从人群中迎了上来。紧紧握住苗苗的手。
“哈哈，小朋友，不知道了吧？没大胡子的苗苗照样也是艺术家呀！咋们的苗家村的新规划图，就出自他之手。对了，苗苗我们的效果图呢？”
于是，苗苗赶紧松开手，打开车门，从车厢里拿出了一大幅效果图，交给村长。
村长接过效果图，笑得合不拢嘴。
村民们看着设计图，也笑了，因为看着设计图就仿佛看到了苗家村种茶人的希望！
（2011.5.22于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