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茨维塔耶娃的几首小诗

那本《三诗人书简》我已经读了第二遍，我仍然无法看清三个伟大灵魂的情感。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因为诗歌，他们的灵魂是一个庄园。

此刻，我终于从几天的劳顿里解脱出来，抽出《茨维塔耶娃诗集》，只想让心锦瑟有端。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

脉管里注满阳光——而不是血液——

在一只深棕色的手臂中，

我独自一人，对自己的灵魂，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我等待着螽斯，从一数到一百，

折断一根草茎，噬咬着……

多么奇特地感受生命的短暂，如此强烈

如此简单，——感受我的生命。

“脉管里注满阳光——而不是血液”，我的血液已经冰冷，它历经岁月的残酷战争，它在奄奄一息时，因为一缕诗歌的阳光而渐渐苏醒。

我相信，阳光让脉管温热，更让心灵透明，所有岁月给予的苦难慢慢都铸成浓重的诗情。

没有温暖的怀抱，“我独自一人，对自己的灵魂”。真正阅读写作的人，有几人不是灯下孤独人？那些捧着酒杯的高谈阔论成就不了一个普希金，一把剑也成全不了伟大的爱情。

“我等待着螽斯，从一数到一百，折断一根草茎，噬咬着……”

螽斯在《诗经》里活了几千年，如今它依然人丁兴旺，它振动的羽翅依然停留在文学的臂膀。

而它翻山越岭后，却咬疼了一颗孤独的心。在疼痛里，孤独被麻醉，所有的疼痛最终都化成诗歌的雪片，如清新的梦，让等待的魂魄有所皈依。

《对您的记忆——像一缕轻烟》

对您的记忆——像一缕轻烟

像我窗外的那一缕轻烟；

对您的记忆——像一座安静的小屋，

您上了锁的安静小屋。

什么是轻烟后？什么是小屋后？

看呀，地板——在脚下疾走！

门——带上锁扣！上方——是天花板！

安静的小屋——化作一缕轻烟

“对您的记忆——像一缕轻烟”，是的，连那一缕轻烟都渐渐模糊了，那些旧时光，如同你曾经以为的木棉，你坐在水边，那些为你流淌的溪水都因此情意绵绵。

一场台风过后，倏然又是一年。无论你去了冰天雪地的北国，还是蕉风椰雨的海南，你封锁你情感的塞北江南，你把自己的心上了锁，只是佛陀也不忍你青灯黄卷。你每天悠悠然然，但我相信，你平静的小屋依然贮留着你的爱恋。

很多时候，会在一首诗里表达想念。

一些情感，注定只是秦时明月汉时关。

我不抬头，我知道头上就是天花板，但我心里涌上的是“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

你可知道，有时候的误解，会让一场爱情死的比窦娥还冤。

今冬看又过，相忆又一年，有一种思念只如轻烟。

《离群索居：走进你的》

离群索居：走进你的

内心，像祖先走进领地。

离群索居：在胸腔

寻觅，并寻找自由。

无论灵魂，无论双脚——

在尘世的花园，都不会有

那样的离群索居。在胸腔

寻觅，并寻找到清凉

你不要去揣测，不要去预料——

谁在广场上赢得胜利。

在胸腔的离群索居中，——

把离群索居的胜利料理

埋葬在胸腔里。

离群索居：走吧，

生命。

“离群索居：走进你的/内心，像祖先走进领地。/离群索居：在胸腔/寻觅，并寻找自由”。许多年了吧，我听到《恋曲1990》有时仍如白乐天般泪湿青衫。

我承认，我走进过你的内心，而那，瞬间已是永远。

我放弃一切，并不是因为我勇敢，而是那样的心路之艰。

直至今天，我走在城市的森林，我依然在别人的目光里孤单，一个人时也会默默听刘若英的《一个人的孤单》。而今她终于决定去做贤妻良母，她说那是她从小的心愿。可是，两个人，有时更孤单。

那些“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日子，你知道的，许多年，不曾去过，不知那运河的桃花是不是灿烂依然。

“无论灵魂，无论双脚——/在尘世的花园，都不会有/那样的离群索居。在胸腔/寻觅，并寻找到清凉”。是谁，重新走过了托尔斯泰生命最后的小站？还有谁，在夕阳西下时，会象梁实秋一样勇敢。

汪国真说：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于是，我的心如三毛般，万水千山走遍。

走到九月九，他乡没有烈酒，没有九月九。那一江浩荡的长江水，茫茫了我的赤壁之怀。那一场纷扬的兰州雪，我把心投入了黄河母亲的怀抱。

只是，我永远找不到我心灵的故园，所有的城市和乡村，都只是驿站。

许多年，我的离群索居的心灵和这个世界周旋。我写下了许多许多清浅的诗，也记下了许多岁月的容颜。我不是写下了《埋葬了的爱情》的苏金伞，我也不是写下《钗头凤》的陆务观。

我只是在生命的春天，在黄昏的日落，我的内心响起杜鹃。

天空越蔚蓝，不敢回头看。走吧，生命，我愿意这样在宁静的此刻走进茫茫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