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甥

姐婚后仍和我们一起生活，她们四口人，我们也四口人，好像突然回到了七八十年代，那种大锅饭的日子又回来了。起初我们过得很平稳，互相之间都还和谐，让我们真正感觉到了大家庭的温暖。可是，这种好日子没维持多久就像昙花一样谢了。姐姐姐夫整天吵架，没完没了，听说是因为我们，不愿意过这种大帮哄的日子，想出去单过。姐说我们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吗！结婚后帮我照顾家人，怎么现在又变了呢？姐夫自知理亏，但态度仍是很坚决，说什么这种日子一天也过不了，天天给别人干活，自己啥也得不着，我才不干那傻事呢！！其实他外边已经有人了，只是给自己找个退身的理由，好名正言顺地去过自己的日子。

姐夫走了，自己走的，啥也没拿，连四岁的儿子都不要了，说儿子都不跟他一个心眼，我要他干啥？有一天，我的小外甥在院子里玩，不知怎么回事，坐在筐里嚎啕大哭起来，伤心极了，任凭我们怎么劝也不好使，就是个哭，整整哭了一个钟头，问他为什么哭？他也不说，一点原因都找不着。还是姐了解自己的儿子，说他这是想他爸了，我们听了心里难受极了，感觉自己像个罪人似的，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唉！！！

小外甥很懂事，也很乖，二舅领他出去玩，顺着公路往城里走，再累也不让二舅背，他知道二舅胳膊不好使，背不了他。二舅给他买了好吃的自己不舍得吃，说大舅天天在炕上坐着，什么好吃的都捞不着，给大舅留着。有一回二舅买了个大西瓜，小外甥抱着往家走，走一段路歇息一会儿，累的气喘吁吁，二舅说咱们不要了，仍阳沟里得了，他不干，硬是咕噜回来了，给我家邻居都逗乐了。

有时候也跟姥爷出去玩，姥爷不愿意领他，他就缠着姥爷不让他走，说给姥爷当拐棍用，给姥爷乐得嘴都合不上了。说来也真怪，奶奶在的时候天天趴在奶奶身上，一放到地上就嗷嗷叫唤，根本不让奶奶歇着，把奶奶气得直哆嗦，可是，一点招也没有，还得抱起来心肝宝贝地叫着哄着。奶奶不在了，现在跟着姥爷，像变了个人似的，从来不叫姥爷抱，姥爷走路还给姥爷当拐棍用，问姥爷我这个拐棍你用得和手吗？得劲吗？有一回姥爷进城，去了好几家药店才买到拔火罐用的玻璃罐子，累的腰酸腿疼，回来后小外甥抢着看，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给姥爷心疼坏了，虽然不值钱，但那是姥爷辛苦一天才买到的，小外甥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一边给姥爷捶背一边安慰姥爷，咱不用那玩意，我的小手给你捶捶，腰就好了，还省钱，还省事，多好哇！

记得小外甥八岁那年，我家邻居积酸菜，拉了一小汽车白菜，老刘忙不过来，想雇个人往院里倒蹬白菜，一时找不着人干，正遇上小外甥和邻居家的小孩，说你们要把这车白菜给我弄院去，我就给你们每人十元钱，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俩小孩当真了，撸胳膊挽袖子就干起来，你还别说俩小孩干得比大人干得都快，一人抱一棵白菜就往院里跑，蹬蹬蹬一会儿就出来，然后又抱起一棵一溜烟似的没影了，两个小孩你一趟我一趟，忙得热火朝天，把几个整天不干活瞎溜达的小青年逗得哈哈笑，说这两个小傻帽几个臭钱就把你们的小腿溜得这么欢呀！邻居们见了就指责那几个溜了溜气的小青年，你看看你们都多大了，还赶不上两个孩子，整天无所事事穷咣当，还有脸笑话人家呢！说得几个小青年灰溜溜地走了。

小外甥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在学校学的英语单词教给我，像个小老师似的站在我面前，我让他坐在凳子上教，他不干，说当老师的都站着，真拿他没办法，我边学边偷着乐，还不能让他发现，否则他又该说了学生上课哪有嘻嘻哈哈的，理会精神，严肃点，有时还真把我逗得前仰后合的，你说有意思不？其实我学了英语也没用，只是想培养他好学习的兴趣，要不然他又该跟那几个小孩疯去了。

乡亲们都说他大舅得他济了，是啊，他大舅瘫痪了七年，他照顾了七年，从五岁就给他大舅拿尿盒子，睡觉之前把大舅放倒，盖上被子，然后把腿立起来。睡到半夜还得起来，给大舅翻身，有时一次，有时好几次。早上还得把大舅搬起来，穿上衣服，再下地拿尿盒子。七年那！七年那！几乎天天如此，就是一个大人也受不了哇！

大舅走了，望九之年的姥爷又摔断了腿，这时小外甥已念中学了，个头比我都高，别看他瘦瘦的，劲可不小，抱他姥爷像抱小孩似的，从屋里到外头，再从外头到屋里，一抱就是两年多，他姥爷常常流着泪说多亏了我大外孙子啊，否则早见阎王爷去啦！

渐渐地小外甥长大了，黝黑的皮肤一瞅就能看出来，是咱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体格结实。我们本以为他能考上大学，有个好的前程，没想到他竟然迷上了网吧，成绩直线下降，连个普通大学都没进去，这让我们很是失望。其实小外甥说得也对，现在大学生有的是，就是考上大学，工作也难找，还不如早点下来省几个钱呢！等有机会学个手艺，工作还好找，不比啥都强吗！我们一想也是这个理，就只能由着他，不再在他的耳边强聒不舍了。

邻居来我家串门，闲聊时提到过去的事，也提到过他爸，但他总是回避，虽然脸上有笑，但眼里已闪光了······